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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一瞬,终归还是小命更要紧。正要松手,身边却扑腾着出现了一个小小人影。
她大喜,知道是守义,忙把手中鱼网绳交到他手中。
双手得空,她便扯住两头,使劲一分,腰带总算开了。
大棉袄像只水母一样在水中张开。
她小小的身体一滑,顿时像条脱了网的小鱼儿,簌地一窜,头已经浮出了水面。
*****
姐弟两水性都极好,桑竹河也窄缓,两人不一会儿便游上了岸。也顾不得整理衣裳,急急把大鲤鱼装进鱼篓,就一路飞跑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妹子,信信那丫头虽才十岁,可那小模样儿四村八寨都出了名儿。随便卖到谁家也够你吃嚼上八年十年的。还有守义,过去就是人家的小少爷!你只是这样舍不得,难不成真要带着姐弟两个去见他们的爹?!当初劝你你不不听……”
这声音洪亮粗嘎,像互相摩擦的粗瓦片,让人极不舒服。
“呜呜呜呜……”屋里传来有气无力哽咽难忍的哭泣声。
信信蹙眉,却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舅母来,把娘给唤醒了。
*****
信信家原来在村里也算是殷实。她爹虽是外乡来的,可手里有几个钱,人又识文断字,手上灵巧,买了几亩地,也不种稻米麦粟,只种些花草药材,卖得极好。信信八岁前,也是捧在爹娘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可惜两年前她爹上山打猎,被狼咬破了半边肚皮,人都说救不回来了,可她和她娘哪里肯听,把家里的地和值钱的东西全卖掉,药材和补品流水一样灌进去,可拖了大半年,到底没救回来。
她爹一走,她娘白天黑夜哭泣,也病倒了。
家里便只有她自己带着小两岁的弟弟咬牙撑着。如今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十分艰难。
她舅母便一心想着把她跟守义卖掉,好让罗氏趁着年轻再嫁个人,以免不管她们死活,倒叫村里人戳脊梁骨,便三不五时上门劝说。
她娘舍不得姐弟两个,却也只会哭,并没别的法子。
这时守义听了舅母的话,气得倒竖了小眉毛,稚声稚气地怒道:“我才不去。我死也跟姐姐和娘死一起。”就要猛地一推柴门,就要往里冲。
信信忙一把拉住了守义:“她说什么,咱们只当她放屁。你先去换了衣裳,别叫娘瞧出咱们落了水,回头又要哭死过去。”
说着从门口随手拔了几根野草,从鱼篓里掏出那条黄尾,穿了腮,才把鱼篓交给守义:“我找云珠去换把小米来。”
云珠家不过十余步开外,她走到近处,侧耳听了听,隐隐有铎铎声,便沿着篱笆墙往后院去。
“铎铎铎铎”的声音越来越响,绕过一株大槐树,便闻见一股猪圈的骚臭味。
黄泥土墙篱笆上冒出了些青草,信信趴在上面,朝里看。
就见云珠正鼓着粉嘟嘟的小圆嘴,黑着小脸在猪圈旁剁猪食。
她好像跟那猪有仇一般,明显手下带着气。
“云珠!”她低声喊。
云珠只顾低头生闷气。
她只好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土坷垃,朝云珠脚边一扔。
“叭”地一声,云珠似乎吓了一跳,停了手,抬眼见是她,双眼一弯,小圆嘴顿时像朵盛开的粉色喇叭花儿,跑过来,拉开了篱笆门,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眼,惊道:“你掉河里去了?这手冷得跟冰坨子一样!这时节,河里哪有多少鱼!”
信信却得意得眉飞色舞:“我今天抓到好大一条银色鲤鱼呢,绝对是好兆头。我今年一定会越来越好。”说着,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才将那条小黄尾递给云珠:“我家又没米了,能找你家换半碗小米不?”
云珠斜眼瞪她,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却不接鱼,嘴里道:“你等着。”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走了。
片刻回来,手里却是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破旧的蓝花包袱。
信信心里一跳屏住了呼吸。
云珠把两个包袱一齐塞到她怀里:“我明儿就走了。小的里面有米有面。大的是我不穿的旧衣裳,都送给你。”
信信难过得好像被心上被扯掉了一块肉,眼圈一红,道:“你要走了?真要卖到京里去?去那个什么昌烈侯府?”
云珠叉着腰,抬起漂亮的鹅蛋脸儿,笑得仿佛眼前鲜花铺路,前程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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