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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平时,他再怎么莫名其妙蛮不讲理,楚行云都忍了,但是今天他不想忍。就在刚才他发现了,贺丞对他的圈属感越来越强,越来越理所应当且贪得无厌的从他身上获得纵容和包容。他是对不起贺丞,是把贺丞当弟弟,但不代表他会为了贺丞甘愿放弃自己的生活,被他当做玩具一样呼来喝去来回摆弄。
楚行云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目光冷肃又平静,看着贺丞说:“我是你什么人?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了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是对不起你,我伤害过你,我也一直在弥补。从小我跟着阿姨住在你们贺家,受你们许多照顾。我一直把你当做小少爷对待,但并不代表我是你的仆人,你也休想把我变成你的仆人。平时你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再怎么折腾我,我都忍了,谁他妈让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得明白,我不是你小时候整天领着你胡闹的玩伴儿了,咱俩都长大了。现在我再像以前一样搂着你睡觉你肯吗?我再让你叫我哥,你愿意吗?你恐怕不愿意,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你该长大了,别总把我当成以前整天围着你转陪你玩陪你念书,到了晚上还陪你睡觉的仆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楚行云觉得浑身都松快了,脚底也飘飘的,一脚轻一脚重的从他面前走过,他握住门把即将把房门打开的时候,听到贺丞说:“谁把你……当仆人!”
第30章少年之血【29】
贺丞想必是真的生气了,也真的伤心了,他的声音在颤抖。如果在用心听,还可以听出他起伏错乱的语调,和颤栗且粗重的鼻音。
楚行云背影一僵,握住门把一时没了动静。
贺丞漫着红光的双眼好像两把利剑一样深刻锋利的几乎能把他的身体穿透,语气太过凝重太过用力从而听起来似乎包含着许多激愤汹涌的怒气:“你是对不起我,但是你补偿不了我,你从哪儿来的自信竟然觉得可以补偿我?你真的觉得你可以补偿我吗?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补偿我!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当仆人,从小到大我又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你是我的仆人?我以前信任你,依赖你,整天粘着你,我谁都不信只信你!你觉得我是在信任一个仆人吗?!你的眼睛呢楚行云?你的心呢!你到底把我当做你的什么人?附属吗?责任吗?包袱吗?还是当年那个愚蠢可笑,被你背叛的孩子?楚行云你听好了,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不要总以为我还是当年痴顽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说得对,咱们都长大了,我现在是成年人,我有自己情感和欲望,你对我的那些好没用,我已经过了被你喂一颗糖就满足就快乐的年纪,你休想妄图用这些东西补偿我!如果你真有心补偿我,那就——用你自己来偿!”
贺丞当真怒了,换做平常,按他那么骄傲又冷淡的个性,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都揣在眼神里让他猜。一层又一层的积压在他心里,一直压抑到今天才算是一次彻底的宣泄,贺丞说的很对,他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并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他回到银江,贺丞接受他回到自己身边那一刻起,他就竭尽全力的对他好,用以前的方式。但是他忘了,贺丞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少爷,他也不需要多一个人为他分忧解难鞍前马后,这样的人他最不缺。
那贺丞接受他回来,把他圈属在自己身边,为的是什么?
楚行云的脑子很乱,任何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案件都没有让他像此时一样劳心又费神。
久而久之,他双肩一垮,握着门把手叹了口气,背对着贺丞无奈又无力的笑说:“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还记恨我,补偿不补偿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我有心你无意也没用……”
“这么多年,到底是谁不用心!”
贺丞貌似把所有的话语所有的怒气所有的不冷静都从心里释放了出来。
“你敢说你用心了吗?你只看到你对我的那些付出,你自以为对我好,每一笔每一划你都记在心里,当你面对我的时候你眼里有我吗楚行云,你看得到我吗?没有!你心里只有那一本账,你陪在我身边只是为了销账。有一天你欠我的一笔一划全都购销了,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你敢发誓你对我用心了吗,你敢吗!”
这些话,每个字,都变成一支箭,楚行云就像个被用来借箭的稻草人,因为背负使命,所以无从躲避,更无法还击。向他射箭的不是他的敌人,是他一直以来试图守护,真正用心爱护的人。但是这个人此时却在质疑他,无论贺丞出于何种角度质疑他,都是对他的不信任。
或许他真的错了,贺丞并不恨他,只是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的人,更不信任他的心。
背着一身创口,楚行云想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打开了门……
‘砰!’的一声裂响,是类似于玻璃制品被摔碎到地板上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比玻璃要厚重一些,更响亮一些。
楚行云回头一看,餐桌边的地板上摊了一地的碎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一束束晶莹剔透的光晕,这种光芒他熟悉,陪杨姝买耳环的时候,那些珠光宝气就是如此,但是眼前的这种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颗星子,摔碎了,散发着从银河中带来的光芒。
贺丞站在一地碎片的旁边,逐渐恢复了平静,他的眼镜也在灯下闪着光,光晕把他的眼睛遮盖,使他看起来分外的冷情:“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回不来了。”
楚行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威胁了,他是在贺丞面前装孙子装惯了,但仅存于玩闹层次,但凡贺丞跟他教起真来,他一定是不肯退让半步的,可能是职业习惯使然,但凡他正经严肃起来,一定要和对方论出个是非黑白。
他拧着眉毛盯着贺丞看了一会儿,但是贺丞佯装的太镇静,太冷酷,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镜片上淌着水纹似的光斑,让他看起来像是带了一张面具。
楚行云放下手里的猫蓝,走到贺丞面前,却被餐桌上闪耀的星光夺走目光。
哦,原来贺丞摔的是杯子,餐桌上放着一只木盒,木盒里摆着九只星光璀璨的酒杯。每一只都像是艺术品,切面多到自带聚光效果,就算现在把灯关了,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丝月光,这些精致的艺术品也会照亮整间屋子。
他拿起一只杯子,冰凉滑腻有质地的触感告诉他,这是某种价值不菲的水晶,他又看了一眼贺丞,然后扬起手把酒杯朝地上摔了下去!
他不知道贺丞刚在摔杯子有没有犹豫,反正他是犹豫了。但是事已至此,话都说到这份上,贺丞对他的挑衅已经逼至眉睫,他必须做出回应来反击,不能像一个被他控制的囚徒一样狼狈收场。
水晶杯砸在同类的尸骸里,转眼和他们融为一体,地面的星光霎时更明亮,被顶上吊灯一打,甚至有些晃眼。
楚行云把目光从令人迷炫的星光上移走,用拇指摩擦着指腹上光滑冷腻的余温,对他说:“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留下的价值在哪里?”
说完,他转身又要走,忽听背后摔金碎玉,好几只酒杯碎裂的声音重叠起来几乎能刺穿耳膜。
楚行云的身形一僵,脊背发凉,他没回头都能看到那一地狼藉的水晶尸骸。
贺丞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他说:“如果今夜晚上你走出这个门,我绝不原谅你。”
楚行云很疑惑,他搞不清楚贺丞到底是在逼迫他,还是挽留他。但是无论如何他是留不得的,贺丞已经把他逼到悬崖边上,却伸手让他回来,他的强硬和执拗让他宁愿跳下去也不会后退一步握住他的手。
他一言不发的提起猫篮立刻走了,直到进了电梯才恍然回神,再回想方才贺丞说的话,贺丞摔的杯子,竟然手脚发凉,浑身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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