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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逃避
简时雨本来都冷静下来了,听到这句“放下”,瞬间又火从心起,脑子里过了几十句尖酸刻薄的话,硬逼着自己别张嘴,蒋月华在里间喊了一句,“都别说了,珍珍你过来。”
简时雨转过身,但是没走进去,蒋月华也没说什么,“我不跟你去上海,我养了三个孩子,他们不管我谁管我,有钱有有钱的管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我月月也有补贴,原先也攒了一点儿钱,本来想留给你上学,你最争气,上学不花一分钱,又想着留给你结婚也行,现在看也是用不上了。”
蒋月华冲着外面说,“我养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轮着来也行,住在一家另外两个给钱也行,当时老房子拆了,面积我平分给你们姐弟三个,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蒋月华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说,“我知道,其实你是记恨我的,你妈也是,我也不敢奢求什么了,将来到了地底下,我要是见着你妈。”蒋月华流下一行眼泪,她年纪很大了,眼角的皱纹很深,眼泪窝在皱纹里,从眼角落到头发里,“我要是见着你妈,希望她能看在我照顾了你两年的份上,愿意和我说说话就行,我自己的孩子,还没满月就被抱走,我活了一辈子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两句话,连两句话都没说上。”
简时雨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她看着蒋月华痛苦的模样,脑子里面不断有尖叫声传出来,一边说着说两句软话吧,让她高兴高兴,一边又说着你不记得妈妈当时怎么说的吗,妈妈说就是死也不进那边的门,比起这种声音的拉扯,简时雨更能听见的是自己的声音,“都怪我,都怪我,要么就不要拉扯,既然拉扯了就不要真那么铁石心肠,既要又要。”
简时雨自己想着,自己果然是这样的人,享受着蒋月华的悉心照顾,但是又铁石心肠得不说一句软话,是啊,她毕竟是领养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到底给她留了什么样的基因,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像正直的简国华和温柔的蒋玲。
简时雨没有带现金,蒋月华的微信也没有绑银行卡,她走出卧室问赵策要卡号,“我每个月都会往里面转钱,你们爱怎么分怎么分,爱怎么花怎么花,我尽我的心和我妈没关系,再让我听见你们叽叽歪歪我妈,一分钱我也不会给的。”
简时雨拉着云星河往外走,突然又停住,对着靠在门口的郑静说,“对了,郑静,我后悔了,你该赔我的钱我要求你限时赔偿,如果做不到我就报警,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和你没什么情分可讲,你要想在看守所过年你就等着。”
回程的路上变成云星河骑车,简时雨坐在后排轻飘飘的,不说话抱着云星河的腰头一点一点的,云星河完全不认识路,只能骑着车慢悠悠晃悠,等简时雨从云星河背后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都快出镇子了,“你这是要把我卖了啊?”
云星河把车子停在马路旁边的平台上,周围也没几户人,这个大平台看着也好久没人来过,一层土,简时雨自己穿着白鞋,不想下地,踩在云星河的鞋上。
两个人很久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云星河突然问,“这种得是啥啊,我咋看着这么像玉米。”
简时雨凑过去,“就是玉米啊,快收玉米了。”
云星河也凑过去,和简时雨头抵着头,“早上表哥跟我说,简时雨一般去了那边就气个半死,路过都狗都要被她骂一顿,从那边回去,饭都吃不下去就要走,年年都是这样,年年都去。”
简时雨抱着云星河的腰,“都怪我,我那个时候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不变更监护人我也能上学的,我去找他们,我妈一定气死了,都怪我。”
云星河摸着简时雨的头发,“怎么会?你那个时候才多大,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珍珍,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了你能力范围以内最好的选择了,阿姨知道了,一定不会怪你的。”
简时雨:“我刚上大学,学校社区都有奖励,他们都知道我家的情况,钱直接给了我,那个时候,郑静的妈妈就问我要过一次,我不给,郑静也来要过,我们两个说话比较难听,我才知道,郑静的妈妈总是在人前人后说我妈,我特别生气,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把话说开了,我说都别惦记我妈给我留的钱,我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郑静她妈妈把桌子掀了,我觉得特别痛快,看着她不高兴,我就高兴。”
云星河:“那你今天觉得高兴了吗?”
简时雨仔细想了想,“没有吧,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星河让简时雨上车,“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不去想了,你不是说了定时打钱过去,有时候吧,逃避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能让你舒服一点。”
云星河顺着记忆往回走,简时雨在背后闷闷地说,“其实,我不怪她,我觉得我妈也不怪她,那些事,她又做不了主,女人在那个时候很难的,我妈说了,她唯一怪这边的就是为什么不换远一点,一辈子都别联系,别让她知道,弄的她家不是家,家人不是家人,她说她结了婚和我爸住进老家的小房子里,才第一次觉得有家了,后来在临江有了我,我们租的第一套房子,那个时候她才确定,她是有家的。”
云星河想起来玻璃厂见过的那个女人,他瞒了好多天,霍序安调查了说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轨迹,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往回倒退二十七年,甚至连住院纪录都没有,简时雨出生的时候,连住院几句出生证都没有,她孤孤单单的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期待她的到来。
“珍珍,我们下午就回去吧,不打扰舅舅一家了。”电动车停在十字路口,云星河从背后握住简时雨的手,“很多事情我们无能无力了,没办法了,好像怎么做都不能满意,先放一放,找点开心的事情做,我不想让你每天生气,想起过去那些事,我们回去吧,我保证,我爸万分期待着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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