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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真是遗憾。”恰好另一位熟客进门买烟,青年便转身离去。
老店主将烟斗往柜面上一扔,锁上店门,顺便拉动绳索让网格栅门降落。
才进门的顾客诧异地惊叫:“老头,你在干什么?我怀表昨天才调过,还没到打烊关门的时间呢。”
老者神情冷肃,把这位熟客惯买的烟扔在柜面上:“给了钱就走大路回家。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弗莱家的花店。”
熟客意识到了什么,后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青年已经不见了。
青年已经绕到了刚才店主所说的花店所在小楼后侧。
暮色渐浓,这条小路寂静无人。
后门上的金属铭牌镌刻着“弗莱”姓氏,墙内的树恰好在门洞旁收住树梢长势,于是门牌便承受了数年的日晒雨淋,以至于金属表面微微褪色,凹陷处生长出暗色的斑迹,给这户新居营造出屋主久居于此的错觉。
青年盯着这几个字母看了很久,表情隐藏在昏暗光影中。
“弗莱太太。”他拆开音节轻又缓慢地念,就像这是个意义不明的生僻词。他很快回过神,继续探查周遭情况。
门旁矗立着刷着白漆的信箱,下面扔了好几份报纸,看日期都是最近一周的晨报。青年无视信箱锁,粗暴地掰开金属盖取出里面的东西,而后身形一闪,轻盈地越过砖墙,站在小楼后的院子里翻阅弗莱家的信件。
除了城内某家百货店的宣传小册子,剩下三封书信的收件人都是R·弗莱先生。其中两封是语焉不详的“业务联络”,剩下一封来自都会某家游船公司办事处。
“尊敬的弗莱先生,关于您日前咨询的度假路线,我司推荐以下三种方案。考虑到您太太的身体状况,为充分保障清静和私密性,……”
青年唇线绷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嗤笑。他将厚实的高级信纸随便一团,转而打量墙内环境。他绕着院子踱步,很快失去兴趣,径自登上小楼后门前的三级台阶。他就像正经登门做客的到访者,先摘下礼帽,露出一头黑发和非人的红眸。当然是劳伦佐。
屋中寂静无声,没有亮灯。
劳伦佐盯着平平无奇的门锁看了片刻,拧动黄铜把手。门吱呀向外开启,居然没有上锁。他见状兴味盎然地笑起来,信步跨过门槛。
门槛划出无形的分界线,他踏入室内的那一刻,仿佛有薄刃切割血肉,又像有大力从身躯内部拧转搅动内脏,剧痛如强电流蹿上太阳穴。
血族必须获得许可才能进入他族的住处,这条神秘的禁制对于始祖不起效。过去劳伦佐拥有的部分始祖力量能够稀释打破禁忌的惩罚,令痛楚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然而如今濒死复苏之后,他对于这一禁忌的抗性已经几乎不存在。
但劳伦佐只是闭目缓了缓,反而因为躯体上的刺痛愉快地笑起来。这让他确信眼前一切并非疯狂编织的幻觉--他确实追踪到了伊芙琳曾经到过的地方。虽然还是晚了一步。
站在房门内回首,劳伦佐看到门框内侧镌刻着辟邪的字符,门上方还悬挂了一串白银辟邪物,然而这些简单的防范措施对于纯血种基本无效。
她之前一直都确信他已经死了。劳伦佐做出判断。
因为无需担心有谁找上门寻仇,她安心地顶着新名字过上平凡的生活,在这里,过去三年一直在这里,和另一个人类一起。
劳伦佐沿着这条连通前后门的狭窄走廊前进,赤红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幽幽地闪光。他知道会在这里发现什么:他不存在的美好世界的残像,因为他仓促中止的幸福生活从指缝间掉落的碎屑。如果伊芙琳在那时干脆地砍下他的头颅,她就能彻底永久地拥有这一切;现在她大概会在楼上走动,趁着晚餐还在准别的档口做些无意义消磨时间的小事。
但她没有。
他不明白,所以渴望一个答案,一份判决。
也许这座小楼能给他部分的解答。
血族的眼睛并不需要光照就捕捉到室内陈设的每个细节。
很显然就在不久前还有人生活在这里。楼梯边的衣架上悬挂着羊毛围巾和披肩,上面还残留着很淡的古龙水和香水味,属于两个人。墙上的挂钩上悬着一顶男式平顶帽,旁边空了一个挂钩,大概原本还有一个人日常出门戴的帽子会安置在那里。雨伞有一对,遮阳伞只有一把,长柄伞面带刺绣,应当属于一位女士。劳伦佐拿起遮阳伞看了看又放回原位。伞骨痕迹表明它并不常用,女主人似乎不怎么撑着它出门散步。
走廊墙上的相框里没有照片,但也不是随处可以买到的庸俗水彩风景画,以生僻的艺术品迷你复制品居多,彰显了房子主人的品位。其中有两个相框则装裱了明信片:南国的古老教堂回廊,还有共和国南部的海岸,很像是新婚夫妇度蜜月该去的目的地。
劳伦佐盯着这两张明信片看了一会儿,将相框从墙上摘下,拆开装裱用的底板。
明信片背面是空的,而且同属共和国某出版社的“各国风景”明信片套装,很显然不是在风景地采购带回来的,并不是重要旅行的纪念品。他的唇角就翘起来,只有一瞬,随即又变得面无表情。
楼梯边的小门后是厨房,劳伦佐只看了眼便果断上楼。
二楼进门就是会客厅和餐厅。这里的生活气息就更浓厚了,窗边的高脚扶手椅上扔着柔软的淡蓝色毛毯,随时等着女主人把它拿起来裹回肩头。长沙发前的茶几上扔着几本时髦文艺杂志,封面插图夺目,但内页没有被翻阅过的折痕。很难想象弗莱太太平时都怎么在这里消磨时间。答案可能在矮柜上的留声机那里,旁边的漂亮木质收纳盒里排列着近二十张昂贵的黑胶唱片,每张都从硬纸外壳里取出来过。
但仔细翻看,这些唱片类型五花八门,不是听的人品位广博,就是心思并不真的在音乐鉴赏上,听什么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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