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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中丞,本侯今日玩得太开心了。”
萧楚笑得灿烂,上前踩住赵文汲的椅子,将雁翎刀从木缝里抽了出来,随后横刀擦过赵文汲的颈侧。
他说:“梅渡川的戏就要开唱了,本侯和裴御史邀你同赏,你可愿意啊?”
赵文汲也是个嘴硬的,他虽然怕得两股战战,可依然不肯饶人。
“神武侯,你跟在梅渡川身边,难道什么都没学到?”他缩着脖子,咬牙道,“我们都是替梅阁老挑着担子,梅渡川拿了周学汝在科举舞弊贪的钱!这笔钱没人能脱得了干系,有什么办法,只能洗!”
裴钰在一旁坐下了,他方才被勒得几乎窒息,眼下扶着桌,才勉强缓过神来。
“赵文汲,你为着一己私欲被梅渡川拿捏把柄,如今不得解脱,那是你活该。”
裴钰有些没力气,但字字声声都说着他的痛处:“春闱里周学汝在科举舞弊的案子里贪了七十万,你觉得这个说法很可信?”
赵文汲面色有些僵硬,勉强挤出一声:“他收受的都是权贵名帖,七十万算什么?梅党家中一壶酒就是百姓一年粮,不过是因为周学汝死了,你裴钰不肯放过这桩案子,所以他才忙着把这笔钱洗了。”
“你也好意思说梅党?”裴钰的目光凌厉了起来,斥道,“你替梅渡川做事,和梅党有什么不同?”
“老子就想活着!”
赵文汲猝然怒吼一声。
楼下的月琴京胡交错相拨,把他这一声掩盖了下去,随后又是一段新的唱词。
“梅渡川已经疯了,他什么人都信!”赵文汲看了萧楚一眼,爬起身,恨恨说道,“他想钱想疯了,为了那七十万两,为了保住白樊楼,他杀了周学汝!下一个谁知道他发了疯要去咬谁?!”
“你说什么?!”
裴钰猛地起身,神色凛然。
萧楚也听得眉间紧蹙,将雁翎刀收回鞘中。
“反正我免不了一死了,不如……就拉着你们陪葬。”
赵文汲强撑起笑,吃力地说着:“白樊楼是梅渡川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你们猜猜,原来的东家姓什么?”
裴钰捏紧了椅靠,说:“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梅渡川的把戏,白樊楼前日日夜夜闹事的压根不是周学汝的家小,而是他自己找来的,是么?”
梅渡川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不愧是裴御史,”赵文汲拊掌赞道,“梅渡川杀了人,转头就把脏水泼你身上,这招是不是下作得很?”
“照你这么说,白樊楼从前是周家的产业。”萧楚坐到了裴钰身边,搭起腿,说,“那梅渡川何至于杀他?”
“何至于?周学汝是什么好货色,他俩不过是黑吃黑。”
说完这句,赵文汲忽然长舒一口气,拖着身子走到门帘前向下望去,戏台上正演得如火如荼,众乐齐作,一个蒙着纱的清客正拨奏着月琴。
“周学汝眼红着呢。梅渡川靠白樊楼挣得盆满钵满,还不知足餍,他为什么只养清倌?这些人留着处子之身能卖个好价钱,神武侯,你是白樊楼的常客,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文汲特地咬重了“常客”一字,瞥了一眼裴钰,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裴钰垂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少废话。”萧楚有点儿不耐烦起来,脚抵上身前的桌角,说,“周学汝跟梅渡川讨白樊楼,梅渡川不愿给,就把人杀了?他什么时候做事变得这么极端。”
“在京州待久了,谁都会成疯子。”
琴声忽而转成短促有力,尖细的唱腔响了起来。
萧楚说:“你是京州巡抚,为什么要惧怕一个商人?”
他顿了顿,目露寒光:“梅渡川背后,是不是还有你害怕的东西?”
赵文汲有一瞬的僵滞。
月琴越拨越急,唱腔愈唱愈尖,几乎要盖过他们的谈话声。
这一瞬间的犹豫没被人捕捉到,他抬手扶上了围栏,沉吟道:“神武侯,你扮猪吃虎,的确能忍,反正老子是忍不了了。”
萧楚直起身,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今夜的戏陪不了二位大人了。”
白樊楼内的红光映射到赵文汲身上,竟有些鬼魅的妖异,仿佛淋头泼下的污血,他回身看了两眼萧楚和裴钰,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口中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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