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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其他花,起身对谢沉道?:“花圃里花都好好的,没有?被晒伤。”
好像这话说下,谢沉就该离去了,原本他夜里不?睡,就只是因惦记着花,只是来看看花晒伤没有?的。
花圃旁静寂一瞬,谢沉似就要向我拱手拜别时,我忽然有?点?赶忙慌地开?口道?:“我想?到那边亭子里坐坐,你扶我一下。”
其实我这脚不?扶也没什?么事?了,走慢一点?也可以走过去的,可我不?知怎么,就忽地说出?了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像从心底突然窜出?来的。
谢沉微一静后?,“是”了一声,就微垂着眼,扶着我的手臂,陪我走过夜色中摇曳的蔓蔓花枝,走至花圃旁的六角亭中。
我在亭栏处坐了,坐了也不?知自己是要作甚,就僵坐在那里,身边谢沉似也僵着,似不?知是该走该留,亭畔花香浮动,亭外夜色沉沉,繁星满天。
“那是什?么星?”我忽然问道?,伸出?一指,指向遥遥星空。
“是轩辕十四。”谢沉竟真?认识,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为我解疑。
见我惊诧地看向他,谢沉道?:“我小时候爱看星象,夜里做完功课后?,会对着星象图观星。”
我来了兴致,又指了另外几颗星,见谢沉都能一一识得、说出?星名。我兴致更高,想?让谢沉坐在我身边、为我指点?更多,但又想?着谢沉明日还要上朝处理公事?,不?能睡得太晚,想?着夜已深、谢沉会不?会困了,就先询问他的意见。
“……无妨”,谢沉静默须臾后?,轻说,“并不?困倦。”他揽衣在我身边坐下,抬起手臂,指着天上繁星点?点?,一颗一颗为我解惑。
原在棠梨苑中时,我心中茫茫然的絮乱无计消除,但这时在谢沉身边、在茫茫星汉下,那絮乱忽然就无影无踪了,我心思澄净,如是静谧的星河。
谢沉的嗓音算不?得清亮,略有?些低沉,可是无来由地就是使人感到平静安心。我在他身边,边听他静静讲述,边遥望着夏夜星空,见天上星河璀璨如琼珠碎玉,若有?千帆舞转。
似今日太微湖荷花荡中的那叶小舟,也摇漾在这灿烂的星河中,我似在这小舟上,清雅的莲香飘逸在迢迢银汉里,灿烂的星子摇曳在澄澈的湖水中,我不?知不?觉睡去了,似有?一舟清梦,浅曳星河。
醒来时已是翌日,我人躺在棠梨苑榻上,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碧色帐拢,似天色已不?早了,有?阳光透照入室,帘帐间浮萦着浅金色的光晕,还有?花的清香。
我揭开?帘子看去,见榻边小几上有?一只青瓷盘,盘中有?清水,上飘养着茉莉朵朵,盘旁,又有?一方帕子,是我昨日递给谢沉拭汗的帕子,此刻它干干净净的,上方放有?一道?茉莉花手串。
我问绿璃昨夜事?与这茉莉花,绿璃道?昨夜是谢公子将我送回棠梨苑的,而茉莉花则是今早谢公子命人送来的,说她只知道?这么多,说谢公子早上朝去了不?在府中,小姐若还有?话要问,得等谢公子回来问他。
也没有?什?么要问的。我看星星看睡着了,谢沉当然要送我回来,难道?任我在亭中睡上一晚。谢沉又是细心的人,我昨夜在花圃旁提一嘴茉莉花手串,他今早就命人买了送来也很正常,他便是这样的人,十分地温柔、体贴。
也没有?什?么要问的,可心中那随碎阳和花香悠漾着的,是什?么呢?我是还有?什?么话想?问谢沉吗?又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不?明所以,但也并不?是很坏的心绪,并不?使我心中难受,反而心头热热的。尽管这份暖热之意,搁在夏天里,好像不?合时宜,夏天是炎热的季节,似有?一点?火星就成燎成烈烈的火焰,不?管不?顾地燃烧起来。
炎炎夏日,落了两?场雷雨后?,我送了谢沉一只小面人。那日,我和绿璃外出?时,路遇了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绿璃想?给我和她都捏一个?,而我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沉。
我向摊主描绘着谢沉的相貌,描绘着时,我忽然意识到谢沉面容的每一丝每一毫,我都是那样的清楚,就好像谢沉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我口中是在向摊主描述,然而实际上却?像是在绘画,在一笔笔地描摹着谢沉的容颜,每一笔都不?迟疑,轻柔而又坚定?。
然而尽管我描述地细之又细,但那摊主手艺着实有?限,捏出?的谢小面人,委实叫人忍俊不?禁。
我本来已经不?想?将这小面人送给谢沉,可转念又想?,拿这面人去逗谢沉笑笑也好。寻常谢沉笑时,也总是文雅的、浅淡的,若这面人能惹得谢公子捧腹大笑,那这二十文铜钱,着实是价抵千金了。
回到谢家后?,我就袖着这只小面人去寻谢沉。谢沉今日休沐在家,人在碧梧斋中。
也不?是每个?休沐日,我都要谢沉陪我出?门的,就是谢沉他要这般敬孝,我也不?肯的。平日为官劳累,休沐在家歇躺着也好,毕竟有?时候出?门玩乐,东走西走的,也是件使人身体疲乏的事?。
我来到碧梧斋内,听斋内小厮禀报说公子正在书?房中。我以为谢沉不?好好歇着,又在书?房中用功读书?,想?他这般,还不?如我非拉着他出?门走走呢。
这样想?着,我打起湘竹门帘,走进书?房中时,却?见谢沉正站在画案后?执笔作画。谢沉似极为专注,连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他一手挽袖,弯身凝看着铺陈的雪白画纸,手中的画笔轻轻点?染,似世间事?于他已如无物,时间已在他身边凝结,他自成一境,人已在画中。
我好奇心与玩心并起,不?由越发地放轻了脚步,几是悄无声息地走近前去。就在我离画案有?五六步远时,案旁架子上的白羽鹦鹉出?卖了我的存在,它歪着小脑袋朝我瞧了一眼,扑扇着翅膀“啾啾”地叫了起来。
谢沉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时,见我就在画案前不?远,向来沉静的双眸竟如忽起风澜,明显地闪过惊惶紧张的神色。
竟好像是在心虚,好像是学堂里的学生,在悄悄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时,偏不?巧被先生给逮着了。
第64章第64章
谢沉这般反应,倒叫我犹豫起来要不要去看他正在画什么了,若真?是什么不便为外人所看的,我却瞧见了,岂不尴尬?
可如谢沉这般光风霁月的君子,能画什么有伤大雅的呢?!
我人?尚犹豫着?时,目光已然?垂落了下来。因我与画案只几步之远,这一垂,我就望见了案上的画纸,见谢沉纸上所画的,只是绽放的荷花、摇曳的水草、戏水的鸳鸯而已。
很平常的一幅《荷花鸳鸯图》,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不知画了有多少?,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难道是谢沉觉得自己画的不好,不愿露丑人?前?
我不解地?走近前去?,见谢沉尚未画完,一只鸳鸯还只勾勒着?轮廓,几支小荷也未点染。虽然?尚未完成,但因谢沉用笔兼工带写,用色清新,这幅未完的《荷花鸳鸯图》已有一派雅致清逸的意境,颇有风骨。
“画的很好嘛”,我笑对谢沉道,“继续画完吧。”
谢沉却还是有几分局促的样子,“……不……不了……画的不好……不好……”他微垂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竟就拿起镇纸,要将?这张画纸卷起弃了的模样。
这样好的画作?,就这般扔了烧了,实在可惜。我连忙阻拦谢沉的动作?,道:“别?扔,别?扔,你不愿画了,我来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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