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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孝顺的,父母之命,八字之合,让沈顷并未做出任何反对。对方与她一样,穿上那件大红色的喜服、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一场婚事。今夜洞房花烛一过,或许二人剩下的交集,便是少之又少。
沈顷应该是讨厌她的。
譬如父亲那样不喜欢母亲。
既非门当户对,又非两情相悦。看似天作之合,实则一场孽缘。
如此想着,少女头上的步摇晃了一晃,雨珠子扑簌簌的,就要落入到她的眼眶。就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乱哄哄的周遭忽然间安静下来。
雨声,脚步声,玉坠轻叩声。
“吱呀”一声响,喜房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
郦酥衣蒙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形走到自己身前。他身姿颀长,步履却是温缓,随风飘来一阵极淡的香气,细细一闻,似有清雅的兰花香。
她不敢出声,只低着头,一张脸笼在通红的盖头中。
来沈府之前,嬷嬷曾教过酥衣,如何讨得夫君欢心。
“世子爷成日举枪上战场,是个蛮力大的,姑娘身子娇弱,到时候怕是要多担待些。不过姑娘也莫要惊惧,沈世子也并非生有三头六臂,只疼那头一下便好了……”
不等郦酥衣反应,面前已然落了一道身形。沈顷只一挑,揭了她的盖头。
对方的动作很轻。
迎面一道清淡的风,落在郦酥衣眼角的晶莹上,她下意识抬眸,撞入眼帘的是一袭大红色的喜服。男人乌发高束着,戴着尊贵华丽的金冠,金冠之下,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他的面色清平似水,一双鸦睫浓密而纤长。唯有那对凤眸轻挑着,露出些探寻之意。
见了她眼角的泪痕,沈顷稍稍一怔。
这是……
哭了?
他攥住了盖头一角,有几分忐忑地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在下生得叫姑娘不欢喜?”
郦酥衣赶忙摇头。
她也原以为,沈顷常年征战,会生得五大三粗。如今凝望而去,只见他面容白皙,剑眉星目,不像是个将军,反倒像是位斯文矜贵的文官。
见她并未面露恶色,沈顷放下心来。
他知晓,郦姑娘与他一般,都是奉着父母之命成婚的。二人先前并未打过照面,也难免会生怯。于是他的动作愈发轻缓,结发、合卺……往后的每一项他都做得十分体贴而细致。
郦酥衣止住了哭,循着月色望去。
从前便听闻,这镇国公府是京中无数贵女就算挤破了头、也想嫁进去的地方。如今见着沈世子如此温柔小心,她的怯意不免消散了八九分。
郦酥衣在心中暗想,她的这位夫君,应当是个会善待她的好人。
饮完合卺酒,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沈顷的面上有些泛红,褪下最外层那一件嫁衣时,郦酥衣的整张脸更是红得不能自已。窗外大雨仍是淅沥,她的衣裳亦是窸窣窣地寸寸褪下,就在只剩最后那件里衣时,沈顷发觉了她身形的颤抖。
她在害怕。
从眼神、到嘴唇,再到浑圆的肩头,都在轻轻打着颤。
她害怕极了。
郦酥衣自幼被养在闺房中,从未与外男接触,更罔论这般不明不白地与人入了洞房花烛。可见对方不再解自己的衣裳时,她心中的惊惧又甚——世子爷只是在想什么,他怎么停下来了,他莫不是在嫌她矫揉造作、只褪一件嫁衣便瑟缩成这般模样?
她会不会令世子爷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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