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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单刀直入地?询问,“你和老师又是怎么回事。拣能说的,说给我听听。”
魏桓沉默着,捧起茶盏喝了口茶。
只说,“都已过?世了。何必挂在嘴边,惊扰故人。”
叶扶琉给听笑了。
“你又来了。仿佛多?提一句就是冒犯先人似地?。我就问一句,被?你挂在嘴边怀念,他们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魏桓想了想,“应该是喜欢的。”
“那为什么你偏偏从来嘴里不提,除了中元祭拜那一回,其他日子都把怀念压在底下?”
魏桓这回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开口道,“因为心里有愧。”
——
“家师谢相,惟其一生,始终主战。”
“我在京城长?大,十四岁入禁军任职,历任部?署,都总管,都虞侯,指挥使。二?十一岁升领殿前司。七年中,禁军各部?都有调任。禁军名声在外,号称朝廷精锐尖兵,内里什么德行,我自小?看得清楚。”
魏桓回忆起过?去,声线依旧是平稳和缓的。种种旧事于他,早已于深夜无人时反刍了太多?遍,又于朝堂中被?攻讦了太多?次,以至于再提起时,无波无澜,淡漠到近乎麻木。
“先帝驾崩,官家年幼登基,先师出任相位,朝野思战。先师过?来找我,谈到调拨禁军出征北伐之事。当时我和先师说,绝不可。所谓二?十万中央禁军精锐,兵强而将弱,肢壮而无头,就是个贴了金身的泥佛,平日里阅兵看着雄壮,调去战场,一击即溃。”
“先师问我怎么办。我说,想要除沉疴,必须下重药。禁军高层将领大批筛选调换,将多?年的奢靡懒散推脱风气从上而下,清扫殆尽,之后才能谈动兵。但整治禁军需要时间。眼下时机绝不对。”
“先师信了我,放弃北伐,推动主和。”
“但当时我初涉官场,想法还是天真。原以为不过?是一场关于和战的决策之争,迟早要战,推迟几年罢了……”
魏桓笑了下,摇了摇头。
因为他的极力劝阻,谢相放弃北伐,当年依旧主和。
谢相陷入了朝堂旋涡。旧友割席,同盟反目,被?视为主战派的叛徒,弹劾不断。主和派也加入弹劾,意图把老对手彻底压垮,从此不得翻身。
魏桓淡淡道:“我倒是想对事不对人。但旁人不这么想。后来我发现?……党争两个字,实在好用。”
好言好语劝说不通。举步维艰,成事太难。各方攻讦不断,老师的相位岌岌可危,禁军整顿刚才开始。
权势是个好东西。说不通,劝不动,那就把前头挡路的人,直接清洗出去便是。
一场大清洗,贬谪出去七八十位朝臣,政敌旧友俱有。谢相保住了相位,禁军改制,拨下的兵饷翻倍,打造武器,囤积粮甲,那几年耗空了积攒多?年的国库。
当年事魏桓并?不遮掩什么:“禁军由我领着。老师年年拨下巨款,便传出了贪腐的名头。直到今日也洗刷不净。”
叶扶琉听得出了神,指甲轻轻敲着木案。
“谢相……是两三年前病故的吧。那时候还在给北边蛮子送岁币?你后来主战,御驾亲征大捷,为何不洗刷谢相的名声?”
“极力洗刷了,并?无太多?用处。”魏桓平静道,“一来,先师去得早。二?来,朝堂上得罪的人太多?,纵然北伐得胜归来,我的名声也不大好了。由我这声名狼藉的跋扈弄权之徒,洗刷同样声名狼藉的主和派人物?谢相,谁信?”
“哎呀。”叶扶琉算了算时日,惋惜地?道,“谢相病逝得太早了。多?留一年也好。”
魏桓握着茶盏,默然喝了口冷茶。
世事若能尽如人愿,哪有“抱憾终身”四字。
若老师能多?留一年,天子北伐亲征,留在后方镇守调度的必然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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