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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与南把接下来的话抿在嘴唇里。经过这几次短暂接触,他对单秋沅的性格多少有了些了解。她的直白十分纯粹,不含任何恶意,因而显得尖锐,好像谁碰见她都得钝下去一点。
她简单冲洗出来,苏与南非但没走,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咖啡。听她走近,眼也没抬,伸手摸到遥控器:“看不看电视?”
秋沅当然不会催他离开,左右看了看,坐到沙发另一角:“周恪非呢。”
“他出去了,说要去买花。”苏与南说,“你喜欢粉色啊?听他打电话问了好几个花店,就要这一种玫瑰花。”
头发吹到半干,还有水珠凝在发尖,坠不住重量,一滴一滴落在心里。
怎么忽然送花给她。
“我没有喜欢的颜色。”她简单回答。
苏与南好像并不允许他们之间出现沉默,按了两下遥控器,又说:“看看这个,以前的录像,我刚找出来的。我们有个玩得好的朋友,叫津西,出去玩拍了好多视频。”
电视屏幕里花花闪闪,画面是几个男生一道出游,这些面孔里她只认得苏与南和周恪非。
应该是冬天,周恪非穿着毛呢大衣,戴一条驼色围巾。
视频只是简单的记录,没有任何镜头语言。欧洲之星列车停在伦敦的圣潘克拉斯火车站,他们出了月台,看到两侧尽是商店的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镀银胸像,锡烛台,大捧色泽浓艳的鲜花,装帧规整的新报纸。越过扶梯的入口,走道中央是一台老旧的钢琴。漆面已经剥蚀,露出下方木料的纹陷。
周恪非一路安静,唯独好像对这台钢琴多看了几眼。
男生们簇拥进店里买纪念品,周恪非挑中一顶高礼帽,黑色毛毡质料,似乎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你猜他买这个是要做什么?”苏与南忽然问她。
视频断断续续,内容零碎,很快给出答案。他们住在摄政街附近的酒店,每天睡到中午起床,这时的周恪非总是不知去向,短信联络了以后才回酒店,参与接下来的行程。几人好奇极了,有一次特地起早,一路尾行。
没想到是去了火车站,苏与南和其他几个朋友躲在立柱后面,眼睁睁看他弹了一上午的钢琴。
那一顶黑色礼帽倒放在琴身上,摄像头远远地聚焦,能看到里面已堆了不少英镑,有钞票有硬币,是来自过路陌生人匆匆的嘉许。
“那时候我们都笑他,可真喜欢弹钢琴。”苏与南说。
他没有料到,秋沅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她语气很淡,“不如说很讨厌。”
苏与南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一边,肩膀神经性地向上提了一提,不由自主坐得端正起来,一双狭长眼睛微微眯起来,把秋沅衔准了。
他敏锐地感知到,多年以来周恪非身上怪异神秘的不协调,或许可以从她口中得到解答。
苏与南酝酿了一番,嘴边笑意纯善,试探性地开口:“但在法国他总是弹琴。为了赚钱?说实话我一直好奇,他实在是太节俭了,像最穷苦的人家里出来的孩子,想不通怎么会有那样的琴技……不开玩笑,你应该也知道吧?他弹李斯特的钢琴曲就像音阶练习一样容易。”
原来这一群看起来是他最为亲近信任的朋友,也不曾了解他的出身和过去。
出于某种缘由,周恪非没有说,因而她也为他保守秘密。
所以秋沅说:“你应该去问他自己。”
残剩的一点笑意冻在嘴唇上,苏与南还想坚持,忍不住接着说:“你难道不好奇?毕竟你的男朋友也在对你隐瞒什么,据我所知。”
秋沅和周恪非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只是坐在那里,无论要说些什么,都显得真实冷静。
她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后也不会再有。”
门外的长廊上,光线低垂,偶尔有风荡过,周恪非低头看着这一束花。跑了附近的几家花店,才勉强凑出来。包装非常细致,重量不轻,抱在怀里有些吃力。
比起在她店里看到的那一束,更为鲜嫩,只多不少。花刺透过珠光的薄纸,绵绒的毛衣,钝钝地扎在手臂的皮肤上。
周恪非笑了笑,连他自己也参不破是哪种意味。
他靠在墙边,等了片刻,才输密码打开房门。
神态和动作自然而然,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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