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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家风清明,何至于此……
季卿语不说话,顾青就等着,半晌才听到一句:“不是两首吗?”
“是还有一首。”顾青摸了半晌,又拿出一折纸笺,“我虽不懂诗文,但读过之后,也觉得此首甚妙,岳父确实满腹文章。”
顾青的夸奖,季卿语一句也没听到,看完新的那诗,指尖忍不住发颤——这是曾祖绝笔……
曾祖晚年累病缠身,很早就握不动笔了,很多诗文都是在病榻上,由季卿语代为执笔纪录,而手上这首,几乎是曾祖的绝笔——曾祖在吟出最后一句后便口吐鲜血,没过三日,驾鹤西去。
当时场面慌忙,季卿语甚至没来及收拾,连写最后一句的功夫都没有,只想着撂笔寻人。
等后来想起要替曾祖整理诗集时才发现,这诗不见了。季卿语自觉颇为可惜,可当时年幼,还未开智,读不懂这诗的意思,只知曾祖是在感慨年老体衰,报国无门,等大些,再想品悟,才惊觉那诗怎么也记不全,辗转思忖,到头来只剩那还未来得及添上的尾联……
如今前言在纸,最后一句却绝不是曾祖所言,狗尾续貂之作,让季卿语如何不痛心?她一闭眼,昨日仿若重现,曾祖倒在病榻、病体憔悴,音容笑貌更是历历在目,季卿语越想越心惊,险些坐不住,就要栽下来!
父亲怎能拿曾祖绝笔,前去求荣!这让曾祖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
顾青把茶水放在她面前:“这诗有何不妥?”
“……未有不妥。”曾祖的诗文,从来都是上乘,岂会不妥。
“那便确实是好诗文了。”这便是想要回去的意思。
季卿语眼睫慌乱,连忙说:“将军且慢!”
顾青还未见过季卿语情急的模样,两人的手各执着纸笺一边,他要拿,她捏着不放。
便是这时,书房外有脚步声进来,张口就是:“将军,惠山那儿有——”
只还没说完,便一口倒吸凉气,连忙跳了出去。
顾青分毫不动,连着季卿语的手,去看她慌张的脸,比圆房那日还要白。
季卿语心急,忙说:“既是献诗,又是佳文,自是要好好包装一番,如何能干拿着两张笺纸去献,只怕还未送到王爷手里,就被下人轻视,遗落草荐。”
“夫人以为如何?”
“将军你看,这纸藏在袖中,也皱了,不如妾身重新抄过,装帧一番,再还给将军。”
顾青捏着那纸,感觉到对面的季卿语使了点力气,心里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季云安为了送这诗,不惜开口提季卿语,这在顾青看来,便是小人所为,可见里头决计不只献诗这么简单,今日一试,看季卿语反应不一般,便知里头古怪不小,问题或许还出在诗上。他倒是不计较季云安差使他,但季卿语的反应倒是有趣。
但眼下似乎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外头急得很,压着声音高声说了句:“将军,惠山有急。”
季卿语也急,怕他说回来再商量,那便是没的商量了。她的手指用了几分力,甚至曲起指尖更靠近了一点,承诺:“等将军回来,便还给将军。”
顾青挑眉:“等我回来?”
季卿语不疑:“等你回来。”
顾青放手了,像是没有方才那一场拉扯,直起身,把季卿语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完原是要走,快走到门边,又回头问了句:“等我?”
“等你。”
顾青走了,趁着黄昏出的城。
镇玉和闵川的马跟在顾青旁边,一行人一边出城,一边道:“去年黄河水患征调徭役,因地方官吏有人滥用私刑,导致徭兵逃跑,今日有报说,负责那一行伍的亭长怕受责罚也跑了。”
“是谁负责?”
“宜州府一个曹姓参军,据说这人有些背景,大概是想让亭长给他顶罪。”
“什么背景?”顾青勒了马,巡视山脚的动静,一双利目,像是鹰眼。
他自军营出身,最讨厌的就是关系户,这些人来前线,一不拿刀枪二不上战场,可到头来,他们拼死拼活打下的功勋全得落到他们头上,这就是寒门将领不如世家的地方,熬了十年未必能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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