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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季云安匆匆赶往扬州赴兰亭诗会,确系绥王所邀,但却没能见到绥王。
他在宜州为官数十载,在通判这个位置已有九年,再不升迁,往后一辈子便只能待在宜州,他不得不另求他法——绥王李津偏好音律,诗文亦是上乘,在南梁与季家曾祖季渊泽并称“李季”。
季云安出身季家,又有一个颇有诗名的曾祖,想求绥王一见不难,他献诗汲引,为求升官,可绥王收了他的诗,却不见他的人,结果不言自明——绥王没看上他的诗。
献诗这事,一次碰壁,第二次就难了,他没了曾祖做倚仗,现如今,只能看顾青的名声。
季云安停了半晌,不见人回,直接点他:“顾贤婿可知绥王其人?”
“当今圣上的幼弟,自是知道的,皇爷爱重绥王,连封地给的都是扬州。”
“……不错。”季云安问得更明白了些,“不知顾贤婿可认识绥王殿下?”
顾青看了他一眼,筷子不停,捡了片菜叶子吃:“绥王久居扬州,又是个喜好词曲的逍遥王,我一个粗野武夫,不如岳丈能得绥王青眼,自是不认识的。”
季云安干笑两声:“……贤婿倒是不拘小节,不知这两日和卿语相处如何?”
顾青皱起眉来,在这时候听到季卿语的名字,并不叫人愉快,他捡了片扣肉:“就日日看她莳花弄草,没什么意趣。”
季云安看他皱眉,心里竟开始悄悄打鼓,顾青的面相生得太凶,阔眉高鼻,下颌线锋利,还有一道断眉,仅是蹙眉,就教人觉得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把人提起来发怒,那点试探的心思,偃旗息鼓,他提壶给顾青倒酒:“贤侄莫急,听岳丈同你慢慢道来。”
季云安便把献诗的事说了,只是只字不提升官,只说绥王擅长作诗,此番只是为求指点,末了请求顾青道:“如今也是难得了几首佳文,又想贤婿自京城来,人脉甚广,便厚着脸皮求贤婿帮忙引荐一二。”
顾青眉头散去,他不懂文人献诗的酸文假式,但左右不过几张纸,对方又是他岳丈,这有何难的?他道:“岳丈有事,尽管直言,都是一家人,小婿能帮的地方,自然会帮……”他说着,又抬起眉,冷冷地睨他一眼,“但岳丈说事便说事,莫说其他。”
季云安连应了几声“是”,冷汗就下来了,解释道:“绥王爱听曲,卿语会弹琴,说起来,就想到一块去了,贤婿若觉得花草不好看,可以让卿语弹琴听,她的琴技师承曾祖,倒与一般的小家碧玉很是不同。”
顾青淡淡地“嗯”了声,回了句:“花草确实不好看。”
一场饭吃得不痛快,季云安看着顾青的背影,想着这人刚刚给他脸色瞧,还是当着覃晟的面,心气愈发高,转头让人把如姨娘叫来。
人刚到跟前,季云安便冷声问了句:“卿语和顾青到底圆房没有?”
如姨娘身躯一颤,不仅是为季云安的语气,还惊心季云安怎能开口问起这种事,这可是后宅妇人的私房话!但她不敢疑,抖着身子小声说:“奴不知。”
“那你就去问问王氏,看她怎么教的女儿!”
第10章烧灯续昼
“说起来,这事还得谢谢二妹。”季卿兰语气悠悠,像在说一样趣事。
季卿语看向娘:“谢我?”
王氏顿了半晌,脸上笑意也淡了许多:“也就昨日的事,是致仕刘大人的长孙刘燊刘公子,今年刚中二甲进士,同你三弟还是同窗。”
既是登科进士,想来这姻缘还是不错的,可看王氏和季卿兰的神情,季卿语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季卿兰畏寒,春日的天还抱着汤婆子,她见王氏不愿细说,便兴高采烈地补充起来:“这刘公子啊去年中举后,就想到咱家提亲,算起日子,那天好巧还是爹的生辰,刘公子少年天才,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如今登科也不过二十出头,当真是天资卓绝。这般出众的人物,还长情不忘,真真是教人心生好感,那日他来,就是想打听二妹的事。”
季卿语心下一沉,爹的生辰宴,可不就是定下她和顾青婚事的日子……
季卿兰看季卿语面色不善,心里高兴得很,过去十多年,她几乎是长在季卿语的阴影之下——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偏心季卿语,外头只要一提起季家女儿,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她这个季家大小姐,而是那个继室所出的季卿语,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沾,金石玉器流水似的抬进门,尽是地方官贾为睹佳人红颜。
她没有娘,只有爹,可爹最看重的也是季卿语这个商户女的女儿,就连季家的长子,都未曾得过曾祖的亲身教导,唯有季卿语!
她处处针对,想方设法刁难,就想看她蹙眉,可她从不计较,好似什么都不入心,把她衬得一如跳梁小丑,她真真以为季卿语什么都不在乎,如那些人说的像高岭之花,但好像也并非如此,什么他爱她才情,她爱他学问,在季卿兰看来,简直天真烂漫,是个笑话。
活了二十多年,她忽然看清季卿语不过是个笑话,这个结论令她欣悦:“只可惜刘公子年纪尚轻,心底压不住事,又是第一次吃酒,没喝几杯就生生醉倒了,真是白白耽误了一桩好姻缘。”她说完这句,刻意顿了顿,倒像是才想起来在说什么似的,合掌欣喜道,“也不算耽误,如今这桩好姻缘,不就让三妹捡着了吗!”
一个“捡”字着实刺耳,季卿兰看王氏和季卿言一同沉下的脸,愈发喜上眉梢,最后轻悠悠补了句:“所以说,这事啊,还真就得多亏了二妹。”
季卿语坐着,已经很久没有觉得难过了,上次,似乎还是和武令仪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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