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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岚熙只觉耳边一阵轰鸣,捂住了心口难以**,不敢置信地瞪着女儿。顾清宁心神大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沈岚熙**几声瘫坐在方凳上:“什么时候”
顾清宁双手支撑额头,似是回忆起了多么不堪的事:“两个月以前我以为他会娶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只要新皇登基,卢家事成,这婚约就会兑现的不想卢家竟然我真是愚昧!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父亲”
沈岚熙拭去眼角泪水,扶起她:“不清宁,错的是我和你父亲当年为了攀附卢家给你定了这门亲事不想竟毁你至此”
母女正是思绪纷杂崩溃失常之时,有丫鬟到门外告知正堂宴席已布好顾清玄也已经梳洗完毕,请她们到前院去准备入席。沈岚熙便与顾清宁别作商量,拭干泪水整理仪容出了房门,看似无恙。
前院的兄弟二人还在说剑,顾清风拔剑出鞘,故意向顾清桓比划了几招,顾清桓直被他闹得左逃右蹿,连连叫停。
玩够了他才收回短剑,笑话气喘吁吁的顾清桓:“哥,你真是文弱书生一个啊,哈哈!瞧你怕的那样儿”
顾清桓还没有缓过神来,好不狼狈,也拿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只能由他嬉闹,不作争辩。
两兄弟正笑话间,影壁之后又走进来数人,一个声音传来,娓娓悦耳:“清风你莫笑话你二哥,这舞刀弄枪并非他之所长,但你可能写出如他一般的锦绣诗文?”
听闻此言,顾清桓即刻正了身形,转头望去,先见出言相助之人江弦歌,报以微笑,继而与顾清风一齐上前相迎,向走在最前方的江河川见礼:“见过江伯父。”
江河川是开茶楼的生意人,年轻时也同顾清玄一般是落魄书生多次落第,只是顾清玄早得功名,便助他在长安城里立了足,故而与顾家的交情非同一般。因为妻子早逝,两家又亲近,所以每逢佳节都会受邀到顾家来共度。
他所经营的江月楼可论得上长安城内的第一风雅处,常年文人名士盈门,贵族官家自然不在话下,但江月楼引得长安子弟踏破门槛不只因茶楼雅致,还因为一人,即是江弦歌,江家独女,才华横溢琴艺卓绝的长安第一美人。
江河川一贯的乐呵模样,与两个后生说笑了几句。顾清风打趣地埋怨江弦歌偏心相助于顾清桓,她只是浅笑泯之,关切道:“听父亲说顾伯父近来抱恙,不知可好些了?”
顾清风正要回答,顾清桓先回道:“好好多了,弦歌挂心了,江伯父也无需担忧,父亲只是小恙,已安然如常。”
江河川笑着点点头,与顾清桓对视一眼,了然于心。他近来也听到了不少风声,所以心里一直记挂着顾清玄之事。顾清桓先迎他入正堂,又吩咐管家去通晓父母双亲。
顾清玄得知老友已到就也利索地出了主屋,顾家母女两也到了正堂。顾氏夫妇落座,先由江弦歌向他们敬茶叙礼,后由顾家三姐弟依次向江河川敬茶贺岁,一如往年,礼数周全而情意不怠,正堂内虽只有两家人却也其乐融融,加之顾清风的顽皮逗乐,席间总笑语不断,合是最亲密的一家团圆,共道喜事。
宴席吃罢,最坐不住的顾清风先去前院张罗着点灯挂灯了,顾清桓与江弦歌随后也退席去院中长廊内看月作诗,顾清宁自然是陪到最后,又向双亲伯父叙过一轮茶后方告退出前院去挑选灯笼准备笔墨。
沈岚熙唤下人来撤去碗碟,在侧厅放了几样小食清酒,顾清玄与江河川已喝至微醺尚不尽兴,又转至侧厅半倚在靠榻继续对饮。沈岚熙出了正堂,只留两位老友互诉衷肠。
下人们已拆下了府门口的旧灯,院内长桌上放着新灯,这些灯笼都是沈岚熙亲手制成,不同于一般的纸灯,灯罩用的是蝉翼一般薄稀透彻却实为上等珍品的锦帛,顾家人一向崇简,这样的灯笼算是奢侈,奈何是沈岚熙选制,顾清玄自然不会介意,还连连夸赞夫人技艺精妙。
将近子时,顾清玄与江河川稍作醒酒出了厅堂,与众人聚在前院,各选了一个灯笼,在梅花笺上写下缄语福愿,置入灯笼下方悬着的铜球之中,系好红色流苏,如此等来年取下旧灯时还能看到今日所写之言。
“看尽长安花?”江弦歌瞥了一眼顾清桓的笺条,疑惑地念道:“清桓为何今日写这一句?是想早及春风得意之日,还是想效仿花花公子哥的不羁劣行?”
面对佳人的打趣,顾清桓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望她一眼,笑意腼腆,继续在这句之后写下:“万众不如她。”
江弦歌哑然无语,转过头去,故作不知。
江河川在笺上写的是“家有淑女,佳婿难成。平生所愿,之子于归。”
沈岚熙将他纸上的字看得真切,笑道:“河川真是会说笑,弦歌如此妙人淑女,长安城内的大家名门有哪个没有往你江月楼抬过聘礼以求佳媳?你还有何嫁女之忧?”
江河川摇头笑叹:“不不,嫂夫人此言差矣,长安城内就是有一家,我怎么盼都没能盼到他家的聘礼抬进我江月楼。”
顾清风故意问:“江伯父,是哪一家啊?”
江河川含笑看向顾清桓,回道:“顾家。”
听闻这二字,众人皆笑,顾清桓心上大喜,而江弦歌的笔触一抖,羞涩垂首。
她提笔顿了一会儿,才发觉笺上最后一个字已写毁了,只得另写一张,把原来的这张叠起来放入袖间。
挂完灯祈完福愿,已近深夜,江家父女告辞,顾家人相送,顾清桓送江弦歌出府门,江弦歌已听他说过近来顾家与卢家的一些形势,上马车前回头低声问他:“如此情势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科考,再过两月便是春闱”
见她如此关心,顾清桓很是可喜,自信一笑,回道:“弦歌,无需担忧,文章应考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只待揭榜之日便好。”
后又说了一句:“已经让江伯父等了这么久,很快就再也不用等了”
江弦歌淡笑颔首,上马车坐入车篷,行动间,水袖轻摆,一卷残笺无声飘落。
马车驶过,顾清桓瞧见了地上的笺纸,已不及归还,好奇心起,暗自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落花自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向东。”
他失魂地木然**许久,方回首走进府门,见顾清宁正立在影壁前的长廊下静视着她自己刚挂上去的灯笼,便驻足与她一齐仰首观望,问了句:“姐姐,你写的是什么?”
顾清宁收回目光,背向而去,身姿挺直,语气坚厉,只回了四个字。
“命不由天。”(83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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