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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仍需苦战一日,给宣平侯足够的时间抵达沧州。军士轮岗守了一日一夜,直到天光乍亮,南戎仍然未有动静。
已经第六日了。
最晚午时,定州援军就能抵达。按理说,此刻应当已然打起来了。
他们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却未能猜透对手的心思。一时间城墙上的守军面面相觑,仿佛这一日一夜他们是在自己吓唬自己,防着莫须有的敌人,有些滑稽好笑。
魏乾觉得不对劲,让军士不得松懈,自己回城去报关月,还没开口反倒先被关月问了一遭:“还是没动静?”
“是,没动静,我们也不敢松懈,我瞧着小子们快顶不住了。”魏乾有些忧心,军中许多半大孩子,连及冠之年都未过,心性未定,飘的很。想到这他又小心翼翼的瞧关月,这也不过是方才及笄的姑娘,他瞧着她长大,老帅没那么多规矩,他就一直唤这对兄妹的小名。
魏乾等着关月开口,心里刀绞似的难受,他不知道北境的小姑娘是什么时候成长起来的。她聪明、用功、不输军中任何一个男儿;小时候总被惋惜生成了女孩,但她从未直面过真正的战场——
她本不该如此稳重老成,连父兄接连离开都不能放肆的掉一回眼泪。
风霜总能让人在一夜之间长大,雨雪总能在转瞬之间将岁月催老,人生无常,这四个字大约是对这几日最合适的概括了。
“撤掉一半人,让他们去休息吧。”关月起身,理了理衣袍,“宝刀未老啊,是我小瞧了谢叔叔。”
魏乾愣了愣,才想起她说的谢叔叔指的是谁,这便是将宣平侯当作父亲的旧友看待了,关月瞧见魏乾发愣,轻轻笑了声:“小时候父亲带我去云京述职,他还抱过我,那时候我被云京跟着的奴仆管着,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引得两个大人笑的直不起腰。”
关月站在门槛处,抬头望着难得晴朗的天:“他让我叫谢叔叔,他说父亲的女儿在谢家也是要供着的宝贝,那时候我同谢小侯爷闯了不少祸,最后挨训的时候总是没我什么事。”
关月离开之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语气都带了几分调笑和轻快:“就是不知道从前整日闯祸拆房子的谢小侯爷,如今长成了个什么纨绔样子。”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先前被关月念叨的“纨绔子弟”便到了她面前,她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了两声,指望着魏乾替她解围。
魏乾却觉得这才像个年轻人的样子,装作没看见似的在后头站桩,一声不吭。
谢旻允不知道关月先前编排他,只觉得这俩人莫名其妙:“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就算装,也得装出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样子嘛。”
得,还是这德行。
关月方才偷偷编排他的愧疚一下子全没了,只想翻白眼:“纨绔子弟,始终如一啊。”
谢旻允将马交给侍从,斜靠着装药材和粮食车,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云京养人啊,除了玩,整日也没什么事可做。”
关月刚想开口,却见谢旻允拦住了魏乾带人拉车,神色严肃了不少,谢旻允收了调笑的语气,端端正正的同她行了同辈礼节:“父亲在后方截断了援兵的去路,同他们打了一仗,大约晚间便能到,再过一会他们就会退兵,沧州危局,应已无恙。”
“沧州补给全断,我们从云京来的时候,带了些粮草药材。”谢旻允瞧着关月,没往下说,他刚刚拦了魏乾带走这些东西,她应当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关月猛地抬起头:“狼虎相争,看似纯良无害的鹿,也想在丛林纷乱里为自己搏得一处容身之所吗?”
视线交汇,她看到谢旻允冲她点了点头。
“容身之所?”谢小侯爷的语气又开始逐渐欠揍,仿佛随口调笑一般,带着几分只属于贵公子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如果鹿也想做这林中王呢?”
“它本就是林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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