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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尹先生的运气当真不错,在赵大爷还没有“痛下决心”的时候,王久贵父子便急匆匆地赶来了汾州府衙,他们跟着一位皂役,惶惶不安地抵达一处偏厅,当再见到兰庭,王久贵这回是毫不犹豫的膝跪下去,还拉了一把儿子王平安,险些没有直接把王平安拉得摔倒。
兰庭忙阻止了王久贵的叩拜,把他掺扶起来:“晚辈怎当长者行此大礼?”
他虽是官家子弟,被庶民尊称一声“舍人”,到底自己还是个白身,没有资格受到参拜,兰庭虽然视腐礼不以为然,但他又不是狂妄自大,人与人之间应守的礼节和道义,兰庭一贯认同。
王久贵是真惶恐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就算因为凝思的暴露,怀疑珍姨娘也是帮凶,却万万没有想到珍姨娘竟然还能飞檐走壁,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亏他昨日,听说兰庭竟然惊动了锦衣卫时还暗暗抱怨——他自来就怕招惹官非,对官员权贵恨不能敬而远之,更不说沾染上锦衣卫、东厂这类把达官贵人,都敢逮拿审讯的凶神恶煞。
可昨日要不是那些身手同样了得的锦衣卫,珍姨娘两个凶犯必定溜之大吉,今后他们一家子哪里还能安稳?岂不日日惊怕着珍姨娘来取性命?!
王久贵这回,可真是把兰庭看作了救命恩公,赵舍人在他心目里的威望,甚至远远盖过了莫问道长。
不过父子俩的心中,当然还是不少疑惑的,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招惹上珍姨娘这样的,有组织有计划有胆有谋的悍匪,他们虽然走南闯北,但经营生意时一贯坚持着和气生财,与同行之间连摩擦矛盾都少有,更不说结下深仇大恨了。
兰庭问:“珍姨娘、凝思之外,另一凶徒是何身份,又是何时买进的贵门?”
王久贵原本已经对兰庭说过了珍姨娘、凝思的情况,但因为此刻他过于惶惑,没把问话听清,又再啰嗦一遍:“珍姨娘和凝思,都是从同个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是六年前的事了,老朽还记得那牙人叫袁五,虽说上头没有牙行管属,是跑单活,却是由老朽信得过的一个家人推荐,所以我家但凡缺人手,都从他那里买雇。”
有的高门望族,尤其是王公显贵,对于仆役的要求极高,一般不会信跑单活的袁五这一类人,不过王久贵不同,他就是个商贾,对仆役的要求没有那么高,牙行待他这一类客人也没有那么殷勤,需要劳力时,找跑单的袁五更加便利,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利用袁五,楚心积虑往他家里头潜伏悍匪死士?
“昨晚那仆妇罗氏,也是从袁五手里买入,老朽今日问过几个管事的仆妇,其中一个还记得,罗氏是袁五主动推荐的,说是罗氏原本就在一个官宦之家为仆,会一手园艺培植,原本的主家被治了罪,她无儿无女又死了丈夫,没个依靠,于是被单独的变卖转手,时间是在年余之前。”
兰庭来见王久贵父子时,也顺便捎上了王三,他便立即为自己辩白:“六年前也好,年余前也罢,儿子和阿娘当时可都没有插手仆役的买入遣出,经管的人可是三太太,这三人,和我们二房可没有半点干联。”
王久贵这时也根本顾不上训诫儿子,叹声气道:“昨夜发生那样的凶险,老朽就算愚钝,也看出珍姨娘等三人的来历必不简单,趁夜便遣了仆从,去堵那袁五,把他狠狠一逼问,他就受不住了,交待这三人,的确是有人付了他重金,让他想办法送来我家,凝思根本不是他的养女,珍姨娘、罗氏的来历也都是他说了假话,却连他,都不知这几个人从哪里来,真实名姓,连买通他的那人,只晓得自称韩四爷,就露过两面,其余一概不知。”
关于幕后真凶的所有线索,这回算是彻底被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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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怀璧其罪
?看着愁眉苦脸的王家三父子,兰庭仍然没有放弃努力,他这才将早前告诉春归的一番分析,再度复述,把目光看准了呆愕的王三:“依我猜测,珍姨娘应当试探过三郎君,否则不至于做此计划,三郎君可能回想起来蹊跷之处?”
王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早前听说三大死士齐心协力的目标,竟然还真是助他夺得掌家大权,王三深刻“自检”,以图发现自己身上有何让人舍生忘死赴汤蹈火的闪光点,刚刚滋生些微洋洋自得来不合时宜的情绪,就被兰庭看似平淡的一问浇熄,冷汗都险些直淌下来。
他虽立时想到了一事,但却不敢承认,一来他曾信誓旦旦担保,他可是义正严辞拒绝了珍姨娘的引诱,现下哪敢反口,又说私下里和珍姨娘颇多来往,才至于听她提议那一件事;再者,当初他可是对珍姨娘的提议赞不绝口,所以才险些导致了一系列的命案,此时交待出来,虽说不会被送官法办,却逃不过父亲的一场家罚。
王三这么一犹豫,被兰庭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便把面色忽一端凝,口吻也更严厉几分:“三郎君,有能力蓄养死士者,身份绝不简单,若不弄清根源,王家可是折损了幕后之人三员死士,三郎君就这样自信危险已经消除,日后能够安枕无忧?”
王久贵已是一声厉喝:“孽畜!还不实话实说,难道要看我王家遭受灭门之难你才趁心?!想不到我竟然生养出你这么个逆子,与其连累你这两个兄长,不如我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先死了你这引头的祸害,说不定就能绝了后患!”
挥舞着老拳直冲王三而去。
王平安只好拦腰抱住老父亲,也冲王三吼:“本不和三弟多大相干,何苦这时还支吾隐瞒,激得父亲急怒!三弟还是快些说了实情,我们才知道这些祸殃是因何而生。”
见这情形,王三也知道撑不过去,忙说了真话:“原本也真不算一件事,儿子早就抛到脑后头去了,听赵舍人的提醒,才依稀想起来,要说珍姨娘回回冲儿子说话,无非引诱哄骗之辞,就有一件,她说好多人户,都是靠包矿一夜暴富,现下舶来品的行市,越来越多商贾插脚,还有好些西洋商人,更加竞争不过,不若劝了老爷改行,投钱包几座矿下来,不用三两年,王家就能称为富甲天下。”
悄悄翻了眼皮,睨着父亲的神色,似乎平缓了些,王三更是一口气说完:“儿子就是随口答应了,也没放在心上,哪知道珍姨娘会……现在想起来,珍姨娘一个仆妇出身的侍妾,哪里有这些见识,认真蹊跷得很。”
他可不敢说,当时自己对珍姨娘的“见识”大以为然,表示确当如此,且还私下去打听了一番包矿的详情,得知需要重贿高官显贵,才打消了主意,因为王三知道无法说服父亲允同,更不可能让兄长认同,他想也白想。
而因为王三的交待,王平安也有如醍醐灌顶:“父亲,关于包矿的事,大约是一年多前,儿子也听母亲提议过,当时儿子立即就回绝了母亲,说这行花耗太多,再者也不是没有风险,我们王家更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实在不可行,母亲倒也没说什么,儿子却疏忽了,母亲怎么会凭白无故有此提议?”
莫说包矿,周氏连舶来品这“本行”,也是一知半解,这么些年来,她除了这件,也从没过问外业事务。
“这样,脉络就很清楚了。”兰庭归总道:“正应那句怀璧其罪的话,看来王翁的万贯家财,是引起了旁人的觑觎,此人早在五年前就计划,安插珍姨娘和凝思,一个貌美,一个普通,目的一为王翁,一为主母,奈何凝思先行受挫,乃因主母既不理家,也根本不能影响王翁,紧跟着王翁虽然纳了珍姨娘为侍妾,却对她心生忌防,导致珍姨娘又再受挫。”
“珍姨娘目的并非害命,所以起初想的办法,所做的尝试,仍然是希望能够说服王世兄,于是怂恿了大太太开口,奈何王世兄根本不作考虑,珍姨娘于是对王世兄才起了杀意,这意念一生,仅有凝思相助就不保险了,于是珍姨娘通知了她真正的主家,罗氏又被送了进来。”
兰庭喝一口茶,又再继续分析:“罗氏除了同样是袁五经手,表面上和珍姨娘、凝思毫无瓜葛,由她送信联络外头,安排买通药工杀人灭口的事,就更加不会引人察觉,再者,三太太遇害那日,据察,珍姨娘、凝思都在正院,没有时机在三太太房中暗藏草乌,应当是罗氏动的手脚,包括她们计划嫁祸三姑娘,也是罗氏实行的栽赃,这样就算有人看见罗氏,也无法和珍姨娘、凝思相联系,三方都没了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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