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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爷,您说您这又干什么难为自己。”怀禄忙上前揉胸抚背。
这把残破不堪的身子骨时不时会彰显它的存在感,嘲笑雍盛,百般折腾皆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深深的无力感突然从幽潭深渊内喷涌而出,攫住了那双纤瘦但从未停止挣扎的脚踝。
不知打那儿生出的力气,雍盛忽然小孩置气般死命拨开他,边咳边抬手招回狼朔,欲叮嘱其不必下死手,话语被激烈的咳嗽堵在舌根,未及出口,忽听院中传来“呛啷”“呛啷”两声巨响,而后便是两声粗哑惊心的哀嚎,举楼哗然。
雍盛眉心一跳,忙打帘望去。
“看来有人先咱们一步。”狼朔一手按上腰间刀柄,下意识贴近了雍盛,面上显露武人的警惕,“对方身手不错。”
“哦?”雍盛以袖掩唇,兀自平缓剧烈的咳喘。
楼下的态势可谓是瞬息万变。
只见秦纳川那两个长随不知怎么的就滚在了地上,各抱着一条腿,口里不住嗷嗷叫唤。两坛子酒也碎裂在地,汁液横淌一地。
很快,酒液里掺了红,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略扩张,直到染红了整块砖地,泛起阵阵腥气。
再细看,血是从两个长随的左腿腿肚子上汩汩涌出的——腿上竟是被钻了俩血窟窿,窟窿里闪烁着一星金属光芒。
“铜……是铜钱……”有眼尖的人结巴着喊了一句。
“呃……唔!”其中一名长随拽起袍摆咬在嘴里,一声痛极怒哼,狠命抠出暗器,玎珰一声甩在地上。
饱浸鲜血的铜钱跳荡着滚出老远,边缘被磨得尖薄如刃。使用者不知用的什么法儿,能将其强有力地发射出来,旋进肉里,直打在骨头上,嵌得极深。恐怕胫骨已裂,另外一名长随已痛得悄没声儿地昏死过去,鲜血还在不停往外冒,将衫裤染得透湿。
这帮人欺负一个瘸子,打抱不平者便打断他们的狗腿。
呵,有趣。
雍盛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
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周遭围着的一圈文人,一时间,如沸水炸锅,混乱不堪。
连薛尘远也呆坐在地上愣住了,他少说被灌了半坛子酒,神志已不大清醒,大睁的眼睛无法聚光,只不停摇晃着脑袋,似乎想借这个动作甩掉直灌进脑子里的酒。
“哪个王八羔子多管闲事?”秦纳川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脸红脖子粗,“是人是鬼都出来溜两圈儿,藏着掖着的充什么好汉?”
他料定这不速之客只敢背后使暗器,不敢露面,便肆意撒泼激将。
雍盛这会儿看他已如看一条疯狗,转头吩咐怀禄:“回宫后去一趟收掌所,将薛尘远那份落第的卷子调来。”
怀禄应承:“是。”
皇帝一脸阴郁,又紧着想起来:“朕记得,今年的主考官是那个洛儒臣?”
“是他。”怀禄补充,“他是秦道成的学生,此前也是在秦道成手底下被一路提拔起来的。”
“哼,还有这层关系在。”雍盛冷笑,“那就将秦纳川的卷子也一并调来,朕倒要好好比对比对,究竟什么样儿的文章才配得上当选进士,这帮国蠹又究竟给朕选了一帮什么样儿的栋梁之才!”
怀禄观他颜色,见他嘴唇发白,眉心折出一道深深的褶皱,便知皇帝这次是真动了肝火,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宽慰,只得默默地扇风炉烫酒。
酒还没温,底下倏地静了。
雍盛奇怪,再往下看时,只见院中多了一名黄衫女子,云鬓楚腰,皓齿娥眉,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哟,这不是幽蘅院缃荷行首吗?”怀禄脱口道。
行首,名妓也。
雍盛幽幽瞥他一眼:“想来你是那什么院的常客了。”
“奴才不能人道,串馆子也只为饱饱眼福。”怀禄尴尬地摸摸鼻子,讪笑,“爷要是不喜欢,奴才改了就是。”
谁信你只饱眼福?
你们这帮太监都坏得很。
雍盛歪在椅上,撑着腮,也不拆穿他,只听他接着嘟囔:“缃荷在,幕先生自然也在了。”
“什么先生?”雍盛蓦然惊觉这世上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幕先生,啊,主子有所不知,幕先生就是……”
怀禄正要作答,余光里,雍盛瞟见那位行首莲步轻移,腰肢慢摆,款款行至秦纳川跟前,恭恭敬敬福了一福。
而秦纳川一见到这女子,登时如同耗子见了猫,脸骇得白了,嚣张气焰也熄了,嘴唇开阖半晌,愣是一个屁也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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