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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周氏也好,蒋四郎的两个姐姐也好,毕竟都不是豪富之家,能给的钱还是太少。所以他和伙伴在城中各处小食摊、小酒店徜徉,到处都挂着他的账。如今很多店铺都不接待他了,除非他还账完毕。
“我说四郎啊,我与你说个事情。”等到蒋四郎那帮朋友散了,老板煮了一碗烂肉面给他:“前些日子我在船厂做工的大儿回家了一趟,说是船厂正在招工。薪酬不少,也包吃住,做的几年下来就能攒够老婆本。我记得你是会读书写字的,再加上有我大儿做担保,应该能进去做事。这件事我已经与你母亲说了,她说要看你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听说是做工,蒋四郎就十分愿意了,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想到自己如今只能在这家小食摊赊账,到不好闹翻了。便接过烂肉面囫囵了两口,这才笑着道:“多谢老叔费心了,只不过我这人不惯拘束,船厂那地方我记得管的是最严的,这便罢了吧,免得最后还带累到给我做担保的大兄。”
听起来是为老板儿子着想,其实还是舍不得吃苦。只不过这老板也并未有什么反应,实在是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多少次给蒋四郎介绍工来做,他都是这样推三阻四。其实若不是当年蒋四郎他爹有恩于他,他又何必这样吃力不讨好。
“这事儿你好好想想。”到底还是劝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先不说你将来什么志向,至少要先把成家的事情定下来。只不过如今这世道,没有家底,哪个姑娘能嫁?你家到你这一辈只你一个,你多少顾惜一些。”
之前蒋四郎的娘周氏已经在给蒋四郎寻摸亲事了,只不过女方家里一听说是蒋四郎,一个个都摇头摆手。别人是不知道他蒋四郎有什么志向,只知道他家穷的底掉,聘礼没处想,就连婚宴恐怕都办不起来。
更别说成亲以后了,看样子这蒋四郎都是一个靠不住了——到时候难道要女儿养活他一个大男人?无论是单单为女儿着想的父母,还是图钱财的父母,哪一个都是不会答应蒋四郎的。
说起来今年蒋四郎已经二十岁了,依旧单身一人,自然也会想些男女之事,对于娶妻也是积极的。但是眼见得他母亲请媒人做了好几回媒,选的女子都是些不堪的——这也就罢了,偏这些不堪的竟也看不上他,让他颇觉得受辱。
现在小食摊老板这样说,立刻让他想起自己所受的侮辱。立刻把筷子一放,头高高扬起:“老叔何必这样说,世间固然有只看眼前富贵的庸脂俗粉,可也有看得出我将来的蕙质兰心。别再多说了,我这就和母亲商量去淑女家提亲,她必然和那些推拒的市井女子不同。”
说着大步往外走去,小食摊老板无话可说。他倒是不知道蒋四郎口中的淑女是谁,只不过想来是谁这件事也是不会成的。在老板看来,这蒋四郎读书已经读的痴傻了,偏偏这种痴傻不是那些文章公的痴傻。那种痴傻还能考科举,搏一个前程。
他这种痴傻只让他相信书里说过的故事,相信自己也是那一类豪杰当中的一个。
“唉!”老人的一声叹息停在小食摊之前,没有被蒋四郎听到,也没有延续多久。因为又有新的食客过来,老板自然打点起精神做生意。
蒋四郎回家之后就先找了母亲周氏,商议道:“儿子听闻时间男子做事都是先成家后立业,我如今长到二十岁有心想要做事,偏偏放心不下家里。所以想请母亲给寻摸一门亲事,以后有人照顾家里,我也放心。”
这样的话周氏自然爱听,只不过爱听之余也很是犹豫。之前她不是没有找过媒人,但是亲事总是不成。如今家里并没有什么起色,这种情况下再去女方家里提亲,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只不过这既然是儿子的要求,就算勉力也得试一试。于是周氏笑着道:“我儿这话说的很是,再说我家只有你这一根独苗,若是生下孙儿,你爹这一脉才算是有后,我日后也才有脸去见他。只不过这结亲的事情不可着急,现下又是年关,恐怕难说,等到明年再与我儿细细寻访。”
蒋四郎却摆手道:“哪里还用得着寻访,真正的好女子自然是有名声的,还需一个个询问?娘,我已属意太平巷子赵家的姑娘,请您为我去求亲!”
“太平巷子赵家的姑娘?”太平巷子离蒋家的史巷并不远,差不多就是对面而已。但也不算是一个地方了,所以不常出门的周氏一时还有一些想不起来。缓缓想起来之后就摇头。
“不行不行,他们家的女孩儿如何行得!”周氏皱眉道:“我听闻他们家是一个专门卖女儿的,头上一个女儿用大价钱卖给了一个鳏夫。现在又有两个女儿在婚嫁之龄,其中一个许配的是一个三寸丁,不图别的,就为了人家聘礼给的多。剩下这一个还没有找到人家,现下大家都知道她家是要狮子大开口的,等闲不会提亲。且不说这钱从哪里来,只说他家这样的人家就做不得亲!”
蒋四郎常常在外行走的一下就听出了周氏说的是谁,连忙笑着道:“娘,您弄错了,你说的那个赵家不是我说的那个。你说的那个恐怕是家里开早食摊的那个,我说的这个却是家里开染坊的。”
可是周氏听了蒋四郎这样说,不仅没有脸色好转,反而越发暗淡了。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开染坊的赵家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和开染坊的赵家结亲——周氏疼爱儿子不假,对儿子过于信任也不假,可是她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儿子那种傲气到认不清自己的人。
赵家算不得富贵门庭,可是对于一般的人家,那已经是富裕殷实了。这种人家嫁女儿可选择的多了去了,图富贵的就嫁入有钱人家,图安稳的就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过日子,图将来前程的也能择一个有秀才功名的穷读书人。
这样的人家能应下自己的亲事?不是周氏觉得自己儿子不好。只不过她明白世人想法如何,自己的儿子有什么机会呢?所以她一想就想到了家里有适龄女儿,并且潦倒的多是赵家二房。
其实说赵家二房潦倒,那也是相对而言的。至少人家比蒋家要强,蒋家如今是欠着外债,家里快支撑不下去了。可是赵家二房呢,不管怎么说,人家至少维持家里不成问题,加上女儿卖的好,家底其实不错。
就是这样的人家,周氏也觉得太高了,人家根本不会答应。何况是要比赵家二房高得多的赵家三房,他们家的女孩子那么好得的?
只不过面对儿子神采飞扬的眼神,周氏实在不知如何说出真情,只得委婉道:“四郎,如今世人相看人家多看重黄白之物。这染坊赵家家计也是不错的,恐怕眼界更高。家里何等情况你是知道的,事情恐不能成啊!”
周氏这般担忧,蒋四郎却觉得母亲是白白担忧了。他认定世上的佳人就和书上的佳人一样,凡是佳人的必定与凡俗不同,看人接物都是!旁人看他蒋四郎一文不名,可是在她们看来,他不过是暂时龙困浅滩而已。等到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必定就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
锦上添花算什么,要的就是雪中送炭!这些佳人往往就是在豪杰未发迹之前就一心一意的!他自比为豪杰,而身边一眼望去,所知道的佳人很是有限,赵莺莺已经算是最接近的一个了。
在他看来,赵莺莺的爹不过是一染匠,操持的商贾之业,家里也不是什么富甲一方。这样的佳人其实已经比书中差太多了,如今他也就是暂且将就而已——至于说赵莺莺会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她又怎么可能不应!不嫁他,难道要在这市井人家寻一个再庸庸碌碌不过的男子过此一生?那就真是白白生就这一副佳人的样貌了!
蒋四郎给母亲好说歹说了一通,周氏本就信任这个儿子,再这么一说,她也颇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主要是她觉得就算赵家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反正自家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拒过。若是这赵家真的答应了呢?
她也是听说过赵家三房大姐儿嫁进龙家的时候嫁妆丰厚,要是有这样一个有钱的儿媳妇嫁进来,自家的家计也就不用担忧了。自己的儿子也有钱能够走动关系,谋上号差事。想的多一些,不免觉得说不定这就是自家的机会!
“行,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也不能拖到下旬,那时候谁家不忙?”周氏下定主意之后动手还是很快的,立刻请来了媒婆关照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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