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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躲到一边道:“并不知公子是谁,怎好受礼!”
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前次给赵莺莺写信多次的蒋四郎。以前见赵莺莺,他不过是和众后生一起,隔着街面匆匆一瞥,今日却是第一次凑近了相看。赵莺莺身穿一件猩红色百蝶穿花窄袖立领对襟长袄,下面是一条玄色金丝团锦暗纹马面裙。头上装饰不多,除了一支小小的赤金凤头钗,也就是几朵小珠花而已,为了喜庆,或朱或金。
赵莺莺衣襟前面第一颗纽扣是蜂赶菊的金质镶珍珠纽扣,打造精致,此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且上面悬着一枚铜钱大小的装饰用荷包,虽然荷包只有铜钱大小,能绣花的地方不过指甲盖一般,但仔细看就会知道,上面花鸟盎然,已经不是一般玩意儿了。
赵莺莺生的鲜艳明媚,远不是蒋四郎平常所见的庸脂俗粉可以比较。这时候蒋四郎一见她,已经神魂荡开,神思不属起来,心中娶妻当如是之心越发炽烈。于是往前一步,更待互诉衷情。却没有想到赵莺莺当头就是一句问他是谁,让他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通信多日,赵莺莺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想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原来他们两个就没有互相认识过。后来她也只见其信,不见其人而已。这时候见到他,恐怕也是和陌生人一般。这样警惕起来,才是好人家女子的做派!只不过这蒋四郎可没有去想,会用信件和男子私相授受的,那也不是好人家女子的做派啊!
“小姐莫怕,我不是歹人,我正是蒋四郎。”蒋四郎说这话是颇有自信的,在他看来,既然已经通信好几回了。这赵家小娘子应该已经倾心他人才是,这时候听是郎君,该是欣喜无比。
再看赵莺莺身边,只有一个似乎的妹妹的小姑娘以及一个老仆,谁能阻了二人?心中正快意,便更进一步:“小姐前次因家人之见不得不拒了我家婚事,以至于我和小姐不得鸳盟。今次得见——”
赵莺莺听他说话,有些故作文雅,其实文不文白不白的。礼仪作态也是一样,不仅没有显得落落大方温文有礼,反而显得沐猴而冠一样滑稽可笑。再听他说话,简直都要让她听不懂了。别说她没有看过他的信件,就是她看了也不该如此啊——她又没有回信!也不知这人为什么做如此表现。
赵莺莺再再懒得和这人啰嗦,侧身站过,打断了他自说自话:“公子切勿再近,我与公子本就不认识,这时候说这些话实在是唐突。能否请公子让一让,我与小妹要去与家人汇合。”
其实赵莺莺赵芹芹哪里有与家人约好汇合!只不过现在拿来诓蒋四郎的罢了。这蒋四郎生的高高壮壮,赵莺莺赵芹芹和李妈妈都是弱质,不抬出家人恐怕难以脱身了。
却不想,这蒋四郎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家人之类,他只听到赵莺莺这般不留情面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到怎会有小娘这般冷硬,明明前次已经收了他多封情信合该与他心心相印才是,这个时候就算顾忌姐妹和家仆,也不该如此啊!
心中有些生气,同时也有些认为赵莺莺虽为佳人,行事上却过于因循守旧了一些,没有那些奇女子智勇于又一身的惊艳。不过想到那样的女子历朝历代都是少的,也就无所谓了。大不了以后遇上了再说,反正大丈夫于世,可眷恋女子也不是只有一个。
既然心中有些生气,原本保持的有礼模样也就端不住了。这蒋四郎原本就是市井里面厮混惯了的人,只不过因为读过几年书,又以人杰自比,所以会端着一些。其实其行事作风为人处世和一般的街痞并无什么区别,这时候见赵莺莺面色冷硬,已经是大为不快!
于是不顾礼仪,伸出手去就要拉扯赵莺莺,嘴里道:“今日元宵佳节,家家户户俱来赏灯,我与小姐相逢也是欣喜,不若就一起行走吧。须知街上无赖子弟颇多,须得有人看护才是。”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在赵莺莺的眼里,他就是无赖子弟一般。赵莺莺向来眼疾手快,他伸手的一瞬间就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过。脸上依旧不假辞色:“我与公子并不相识,何意如此做派!公子放尊重一些,就算是强人,也该看看这不是你家私院!”
赵莺莺敢于这样硬气也是有原因的,这时虽是晚上,但并不是暗室当中。周围摩肩接踵全是人潮,无赖子弟也只不过敢浑水摸鱼占便宜而已。这样明目张胆强迫良家女子的,旁边有的是人愿意挺身而出。
特别是这良家女子生的貌美的时候,愿意出手的青年人就更多了。赵莺莺虽然从来不以美貌为骄,却也不是不通俗事的,这种事情当然心中有数!
这时候蒋四郎已经恼羞成怒了,大声道:“你这小娘子好生不知趣,我原看你是闺中金质,本以为不同于流俗,倾心于你。却没有想到你这般翻脸不认人,怎的,是嫌我蒋四郎困顿,不愿示之人前?”
赵莺莺不意这个人会这样说话,实在是没有道理可讲。现在人已经围观起来了,赵莺莺一行三人都是弱质,外人也不认得谁是谁,这会儿根本说不清楚谁对谁错——其实别人也不在意这个,他们只不过是看热闹而已。
赵莺莺气的脸红,她倒是有无数办法言辞上抵挡这人。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无论如何也成了众人嬉笑的对象了。这就是世人对男子女子的不同了,出了事情,只要有女子身处其中,不论她的对错,世人总觉得她们是有一分干系的,不然这事儿怎的就落在她头上,而没有落到旁人头上?
蒋四郎见周围的人是这样,越发得意起来,双手叉腰道:“小娘子,我本是诚心邀你赏灯的。你若是知礼节就该好好应答才是,如此这般何等的伤脸面!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这个小女子计较,现下与我同去罢!”
“我不去!你这无赖好生无耻,明明就是调戏良家女子,你当你说话像有礼人家的公子?可别笑死人了!”赵莺莺到底没忍住,她当年在皇宫里历练出来的不动声色,这些年已经消减很多了,这时候倒是只管酣畅淋漓地回敬!
旁观的人笑起来,这些人方才看热闹没有帮助赵莺莺。这并不代表他们是站在蒋四郎这边的,应该说他们就是看热闹而已。所以赵莺莺这样回击蒋四郎,众人自然也不会觉得不对。相反,赵莺莺说的没错,这就是调戏良家女子而已。而且他故意装出的那副文绉绉的样子,也确实让大家觉得可乐。
蒋四郎一向以文雅人自居,平常虽然和一些浪荡人士作耍。正如那些人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一样,其实他内心也大看得起那些人。认为自己不同于这些莽夫,只不过如今他一文不名,少不得借重这些人,才不得已交好。
这时候听赵莺莺这般说,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好。只会觉得赵莺莺面目可憎,空有佳人的皮囊,其实内里根本不堪一看。就和世人一样,只看的到他现今困顿,所以侮辱他,贬低他!
恼羞成怒之下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赵莺莺实话实说是爽快了,见蒋四郎双目圆睁却有些后怕。说到底,她们这一行都是妇孺,实在是容易被人欺负。
蒋四郎的确也是想出手的,只不过他的手中途被人拿住。从人群里走出两个男子。一个十□□,另外一个也有十五六,眉目间有些相似,显然是兄弟。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少年人,显然是元宵一起看灯的伙伴。
拿住蒋四郎手的正是那个十□□的青年人,蒋四郎平常也是自忖力气大的,可是手被这青年拿住,就如同被铁钳钳住一样,再也不能动弹。再看他们人多势众,这时候心里已经怯了起来。
心有不甘地看了赵莺莺一眼,却自己说服自己——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于是赶紧道:“兄台兄台!好汉,哎哎哎,且放手,我并无什么他意,只不过这是我家未婚妻,一时闹了脾气,所以才这般说话的。其实这都是家务事,家务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青年的手拿的更紧了,一起的年轻人也笑了起来。赵芹芹听这人说的这样无耻,有心反驳,却不想有人先了她一步。
原来是那跟着的年轻人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了起来,大声道:“蒋四郎算了吧,大家都是街坊邻里的,你说上亲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可别攀扯人家小姐了,人家可是好人家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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