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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惹事吧?”老李叼着烟,双手抓着皮带拎了拎裤腰。
窦方摇头,眼睛望着老李上了警车,她撒腿跑进办公大楼,到了楼上的办公室,窦方把脑袋往门里一探,看见张弛侧身在接电话,其他人的办公桌前都是空的。治安科每天都要接几十个报警电话,张弛刚来的时候还会稍微紧张一下,后来他明白绝大多数电话只是对方情绪的发泄。和那头闲磕牙了一会,张弛放下电话,叫窦方进来,“放心吧,没人。”
张弛的脸色如常,看来彭乐没有找过他。彭乐不是那种嘴特别碎的人,可能他还有别的顾忌。窦方如释重负,走到张弛办公桌前,“怎么又得加班呀?”她抱怨道。张弛说,一会老梁从家里来换他,“今晚去我那吧?”窦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站在张弛身边,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那里的接警报告才写了一半,她又扭头往走廊上看了看,没人,窦方一屁股坐在张弛的腿上。张弛放下鼠标,把办公椅往后推了推,揽着窦方的腰。
“我今天又跟人打架了。”窦方搂着张弛的脖子,试探着说。
“跟谁啊?”
“一个女的。我中学同学,我太讨厌她了。她从小就喜欢告状。”窦方没有透露这个人的名字,她的主要目的在撒娇,“你帮我揍她一顿吧。”张弛笑道:“我去揍一个女的,这样好吗?”窦方说:“不行,你必须得替我揍她。”张弛说:“那好吧。”虽然他大概口不应心,窦方还是挺高兴,把脑袋枕在张弛肩膀上,她盯着墙上的挂钟,“老梁怎么还不来?”
张弛心里想,窦方在县城度过了高中之前的时光,但她对这里一切的人和事都持有一种排斥的态度。有时他觉得她的生活像个谜团。他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跟老张打听下孙亦珊这个名字。但他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伸手去拿手机,“我问问老梁。”
有人在门口咳嗽了一声,窦方手忙脚乱地起身,看见老李去而复返,张弛抓起鼠标,正色对着电脑,等老李进了小办公室,他从兜里摸出钥匙给窦方,低声说:“你先回家吧。”窦方刚走,老李也从小办公室出来了,手里拿着文件袋,他经过张弛身边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注意点影响。”心里却想的是,这些城里来的大学生,简直离谱。
晚饭后,两人在沙发上各据一角,张弛打游戏,窦方则抱着手机傻笑。最后她把手机丢开,挤到了张弛怀里,盯着电脑屏幕,她觉得游戏里那个穿着黑色防爆服,在野外摸爬滚打的扛枪小人简直帅呆了,非得要亲他,张弛左躲右避,最后两个人丢下电脑在沙发上亲热了会,等张弛回来,发现自己已经牺牲了,屏幕上一串破口大骂,“辣鸡。”“肯定拉屎去了。没准掉厕所了。”“不说了,拉黑了。”窦方很不服气,“玩不起啊,这些人。”
张弛没生气,不过他也觉得窦方今天异常得黏人——当然,对一个正值盛年,热恋之中的男青年来说,他对她的投怀送抱乐意至极。他关了电脑,刚把窦方打横抱起来,看到了彭瑜的电话。
张弛接了电话,示意窦方先回房间,窦方抱着靠垫没有动。张弛也就没管她。
彭瑜要跟张弛商量的还是那件事。“你大舅的意思,只加一点股,借他的名义去做贷款,他不愿意。他想干脆把整个项目都接过去做,正好把杨总的股份也一起买断了。我看可能是乐乐出的主意。”
张弛虽然对公司的事不感兴趣,但他能理解彭瑜的心情,毕竟她现在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凡事都想跟他倾诉,张弛对彭瑜有点愧疚。他想了想,问彭瑜,“大舅连你也不想留?他出多少钱?”彭瑜说了个数字,张弛有点意外,“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彭瑜说:“这是明面上的,你大舅说,私下可以再补一点,我不是用你的名字在新加坡开了个私人账户吗?直接打过去,谁也不知道。”张弛没说话,彭瑜又说:“虽然吃亏一点,但也不算便宜了外人。”她开始诉苦,“公司现在被多少人告?这事弄不好,人要进去的。你也一点都不帮我,你知道妈妈现在有多难吗?”
张弛说:“我觉得你也不要一味把希望寄托在大舅身上,可以和别的公司谈谈,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彭瑜没精打采地说:“你说的容易,我们这项目就是个烂摊子,谁敢接手?再说,我现在也看透了,一旦出点事,谁还跟你认亲戚朋友?全都是利益当头。你大舅我也不指望多慷慨,但起码他还不至于骗我。”
张弛说:“你先不要急着跟大舅签约,等周末我回去跟彭乐谈一下。”窦方坐在沙发上正无所事事,听到彭乐的名字,像一只警觉的猫,目光盯住了张弛的脸。回到房间后,她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次日张弛到办公室,跟老李提了他周末两天都不在,老李没有意见,“老梁和老张都在,没事,你走就是了。”张弛回到大办公室,果然看到病休回来的老张。老张这个人看中实惠,干了一辈子老民警,因为被卡学历,才升到股级,但按工龄分配到的补助津贴等杂七杂八加起来,比老李过得还滋润,所以上班也不紧不慢的,等快中午了,才端着保温杯走进办公室,“这帮刁民。”老张大声地清着喉咙。他出外勤通常是去调解社区纠纷,话说太多,常年犯咽炎。
今天办公室人齐,警情也不多,大家有说有笑的。老梁想起了张弛的事,“哎,老张,小张跟你打听个人,叫吴萍,是不是这么个名字,小张?”张弛迟疑了下,目光从电脑转到老张脸上,“对。”老张往办公椅里一坐,倚老卖老地,“我认识的吴萍,那可多了。组织部那个,是不是,她男人干针灸的?有点矮胖,穿的花里胡哨的。”
老梁也爱唠嗑,他替张弛接话,“不是那个吴萍,这个五十多了,原来在县高中当老师。还有个女儿,出车祸了还是怎么的?”
老张居然一下子就对上了号,“你说孙江滔老婆吗?”
“孙、孙江滔?”老梁疑惑地看一看张弛,又看老张,觉得这事情巧得离奇,“是前段时间跟人打架斗殴那个孙江滔吗?”张弛也从电脑前站起身,静待下文。老梁把孙江滔的身份证复印件翻出来,让老张认,“是他吗?”
“就是他。”老梁很肯定,“他一家子前几年搬走了。这老小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他女儿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叫孙亦珊。怎么说出车祸了?”
老张对这一桩陈年旧案竟然印象很深,他提起孙江滔?s?和吴萍就皱眉,那时候也给这俩夫妻烦怕了,“他家俩闺女,孙亦珊是小的。大的那个叫孙珊,出车祸死的。小张,你打听他们干什么?我跟你说,这俩人,千万不能沾,沾上你就完了。那时候,咱们整个派出所可是给他们整得够呛,老李也知道。”他一转头,见老李也出来了,“老李,你记不记得县高中那个事?我当时一听见孙江滔的名字,我就头疼!还好他们搬走了,他们不走,我都不想干这个社区民警了。”
老李站在饮水机前喝水,喉咙里哼一声。
老张望着老李,寻求认同,“老李,你说是不是?那俩夫妻,可真能闹腾,闹了学校,闹派出所,闹了派出所,又闹政府,县政府不够闹的,又往市里闹,还说要去上访,乱告一气,比那得了狂犬病的狗还疯。我这辈子头一回被记者采访,就为这事,其实就是个普通的交通意外嘛。后来他们学校是不是还有个物理老师,给这俩人逼走了?你忘了?那老师也是姓张的嘛,给我儿子上过课的,叫什么来着?我看呐,教师这一行里,也没几个好东西,虽说都是文化人。”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说这些干什么?”老李不大高兴,其实要不是因为孙江滔,他是有机会调到市局的。旁边警情电话响个不停,老李瞥一眼小董,“接电话。”甩上门,回小办公室去了。
室内乍然安静。老张埋头喝水,拼命清着嗓子。小董挂了电话,往众人脸上一望,说有个老大爷在超市偷鸡蛋,给超市扣下来了,等着派出所去处理。老梁拿了车钥匙,“小张,咱俩去啊?”张弛坐在了办公椅里,被老梁在桌上一敲,才回过神来,他脸色不大好,“我这有点忙。”老张只好放下保温杯,“我跟小梁去,哎,这一天天的。”
老张和老梁离开后,张驰望着电脑,忽然老李门又开了,“小张,你进来一下。”
张驰起身,到了老李的办公室,把门在身后关上。
老李这办公室乱得要命,到处都堆着老罗和小董的日用品、旧电脑什么的,他这人粗枝大叶的,也不怎么在乎。老李皱了眉,压低声音跟张驰说:“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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