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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见皇上没有面露不耐,忙继续道:“罪臣去到凌云峰后,因山高路陡,一路舟车劳顿的也累了,半道上便借住在了一户农家里,打算稍作休整后再继续登山,却没想到,罪臣竟在那里,无意见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二十年前,便已死了的熟人,且这个熟人与皇上还颇有渊源,可这样死而复生的事也太离奇了,微臣是既不敢全信,也不敢一点不信,于是暗地里查探了一番,没想到竟然罪臣查出,那个熟人竟真的没死,不但没死,还重新嫁了人生了女儿,并且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义子……”
话没说完,皇上忽然不耐烦起来,道:“你说了这么半日,卖了这么半日的关子,到底要表达什么?你只需要直接告诉朕,那个熟人到底是谁即可!”
皇上听着永嘉侯的话,忽然就想到了昨儿妙贵嫔问他的那个故事,如今看来,那哪是什么故事,应当是妙贵嫔事先知道了什么,或是受了谁的托付,在变着法儿的探他的口风罢?
永嘉侯见皇上不耐烦了,不敢再拐弯抹角,忙道:“回皇上,那个熟人就是皇上二十几年前,曾盛宠一时的莲嫔,至于她后来嫁的男人,则是如今腾骥卫的副指挥使韩卓,她那位权势滔天的义子,则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一家人与太子殿下的感情可好了,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这话传递出来的信息可不少,皇上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但实在想不起永嘉侯口中的‘莲嫔’到底是何方神圣,只得冷冷的看向了何福海。
何福海岂能不懂皇上的意思,忙绞尽脑汁想起来,片刻方小心翼翼道:“奴才想起来了,二十几年前,的确曾有过一位莲嫔小主盛宠一时,但她后来不慎触怒皇上,被打入了冷宫,之后冷宫不小心失火,她便葬身火海了,也不知道永嘉侯说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位莲嫔小主?照理不该才是啊,都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而且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
永嘉侯听这话大有替韩夫人开脱之意,不由似笑非笑看了何福海一眼,方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相似的人,但若不是真能确定对方正是本人,我又岂敢到皇上面前来大放厥词?如今人就在殿外,何公公若是不信,待会儿一见便知了,还请皇上容臣去将人带进来。”
皇上阴沉着脸,淡淡道:“人既已在殿外了,自然要带进来让朕亲眼瞧瞧,你还等什么?”
永嘉侯忙应了,自退下带韩夫人去了。
皇上方冷冷勾起了唇角,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看得一旁的何福海小腿肚子是直打颤,皇上明摆着气得狠了,也不知事情要怎么才能收场了?
很快永嘉侯便带着韩夫人进来了,虽也乔装过,穿得破破烂烂的,依然难以遮盖住她身为漂亮女人所天生自带的光芒,若再年轻个十几岁的,倒是真够格儿当娘娘小主了。
皇上方才没见到人,怎么也想不起来莲嫔是谁,如今见了人,终于想起自己好似的确曾有过这样一个妃嫔了,也想起了当年韩夫人触怒他时,他本来是要治她死罪的,是当时年纪还小的太子替她求了情,他才免了她的死罪,打她入冷宫的,这么说来,太子与她的渊源,应当就是起源于那件事了?
那韩卓又是怎么与她扯上干系,继而也与太子扯上了干系的?他们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连皇上都认出韩夫人的确是当年的莲嫔了,何况何福海,一时间就越发不敢再说话了,只低垂着头拿自己当隐形人。
永嘉侯已在与韩夫人说话了:“见了皇上,莲嫔小主怎么也不说打个招呼啊,您能一路上都装作不认识我,如今总不能再装作不认识皇上了罢?好歹您也与皇上……”
本想说好歹她也与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话到嘴边,才想着这话不该自己一个做臣子的说,忙又咽了回去,改为了:“好歹您也服侍了皇上小一年,总不能将皇上也忘得那般彻底罢?”
韩夫人却是充耳不闻,只两眼呆呆的看着地面,既不说话,也不跪下行礼什么的,瞧着倒像是傻了一般。
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衣袖下的拳头攥得有多紧,双腿又是如何的软,只恨不能立时瘫坐在地,但她死死忍住了,至少在宇文承川和韩卓闻讯赶来以前,她必须支撑住什么都不说,因为说得多就意味着错得多,如今她惟有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妥帖的。
见韩夫人仍一味的装傻,永嘉侯也不恼,只看向皇上笑道:“皇上不知道,莲嫔小主和韩大人夫妻两个,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可好了,不然太子殿下也不会明知莲嫔小主身份特殊,还替她瞒着皇上撮合她和韩大人,也不会明知韩大人是罪臣之后,还替他遮掩,让他一路做到从二品副指挥使的高位,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了。只是一点,如今的金吾卫指挥使顾侯爷本就是太子妃的大伯父,韩大人又是太子殿下的义父,等同于皇上最心腹最倚重的两卫人马,竟有一卫半变相的掌握在太子殿下手里了,太子殿下到底是何用意,微臣细思极恐啊,这才会冒着会让皇上认为疏不间亲,挑拨离间的风险,特地进宫来禀告皇上的,还请皇上三思。”
这话实在诛心,偏又句句说到了点子上,皇上的脸简直都快黑得不能看了。
永嘉侯见状,忙火烧浇油:“这还罢了,太子殿下竟明知韩大人乃罪臣之后,还任其这么多年来随侍圣驾左右,微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想过,韩大人心里会对皇上有所怨恨,毕竟他的所有亲人都是死在皇权之下的,难道他从来不曾生出过想为自己亲人报仇雪恨的心吗?微臣简直不敢想象,过去这些年来,圣躬到底有多少次站到了悬崖边缘,只差一点,就会被乱臣贼子给推下深渊去,所以皇上,微臣以为,这样的乱臣贼子万万留不得的,连同太子殿下,也当以欺君大罪论罪才是!”
☆、291
永嘉侯每多说一句,皇上的脸便多黑一分,直至最后彻底不能看了。
皇上如何会想不到整个金吾卫与半个腾骥卫变相的掌握在宇文承川手里意味着什么,心里的震惊与愤怒自然也到了凤凰,本来他以为太子是个可塑之才,不但办起差事处理起政务来可圈可点,对自己这个君父也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从不越权越矩半步,加之他心里待他多少有几分不好宣诸于口的愧疚,所以才会明知顾准是太子妃的伯父,依然让他掌着整个金吾卫,既是对顾准的信任,也是对太子的信任。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利用他的信任,暗地里进行着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更可恶的是,他一向视为心腹中心腹的韩卓,竟然也早背叛了他,不但暗地里与太子狼狈为奸,引得他的儿子认贼作父,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反咬他一口,还给他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且一戴就是这么多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嘉侯还在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早前荣亲王世子还未领兵出征时,也是金吾卫的人,可见自那开始,甚至更早以前,他便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可太子殿下早前不是一直卧病不起,甚至数度都差点儿丢了性命吗?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起这么多人脉,收买了这么多人的,会不会,太子殿下所谓的‘卧病不起十几年’,也是有意在欺瞒皇上?如今荣亲王世子又才打了胜仗,掌着兵权,于内于外,于太子殿下来说,都是越发如虎添翼……再加上内阁好几位阁老都是亲东宫的,皇上,您的朝堂内外至少都已有半数尽在太子殿下手中了,您不能不防啊!”
说得皇上的怒火是越发的高涨,不待永嘉侯话音落下,已头脑发热的喝命起何福海来:“传朕旨意,皇太子宇文承川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不恭不孝,朕久隐忍,不即发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未料其变本加厉,实不能再忍也,况天下乃列祖列宗所创之业,传至朕躬,非朕所创立,恃先圣垂贻景福,守成五十余载,朝乾夕惕耗尽心血,竭蹶从事尚不能详尽,如此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人,岂可付托乎,故今将其废为庶人,党羽一一依律论罪,钦此!”
皇上竟真这么容易就下了废太子诏书?
永嘉侯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见何福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声说了一句:“皇上,废太子乃是有关国本的大事,求皇上千万三思啊!”,一直面无表情站着什么反应都没有的韩夫人也忽然跌坐到了地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皇上是真的如他所愿,下了废太子诏书!
满脸的难以置信便立时被狂喜所取代了,跪下山呼起来:“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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