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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世人有七情六欲八苦三毒,不修四谛,不净五根,则身堕迷妄,苦海难渡。
可朱悟净时常想,做人做妖,求的就是个快活。倘若真把尘根斩断,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能穿花戏叶调戏美人,成佛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自己身为天蓬元帅时,时间仿佛坍缩成无尽废墟,那一个个千篇一律的年岁里,从没什么值得可喜,也没什么值得可悲。
他们过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就像老夫老妻日复一日对着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那时他就在想,对于神仙而言,长生不老或许反而是一种永生的囚笼。
而他自那时起,始终有个秘密没有说——
孙悟空,对他朱悟能而言,是人生的一道转折。
当年身在天庭时,他亲眼见了孙悟空毁了蟠桃盛会大闹巍峨天宫踏碎凌霄宝殿,那是他心底埋下无聊不满的反叛种子后,第一次见到有人用那么激烈的行动去违抗自以为是天意的天规教条。
也是从那时起,受到极大冲击的他开始真正关注这个少年。关注那人所受的苦,关注那人执着的痴,关注那人最后一朝失控的发狂。
可他从没去找过孙悟空。
他知道自己的定位,只要当一个静静的看客就好。
再后来,孙悟空被踢出天界压于五行山之下,他也以酒后失了分寸的名义被天帝贬下凡,因司命之故成了一介猪妖。虽则心怀愤懑,冤屈不满,可无拘无束的那几十年,让他慢慢觉得比起神仙而言,或许凡人才是真的自在。
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哪像修道之人,处处压抑着心底情绪,最后埋得深了反倒先让自己窒息。
这才是谋杀一切情愫的元凶。
“二师兄,你知不知道师父这一路生的是哪门子闷气啊?”
沙悟净背着行李,低声问了身旁的朱悟能一句。
朱悟能挑着九齿钉耙,眉毛一挑,余光瞥了一路黑着脸的唐三藏一眼。
“你没听到他们晨间的谈话?”
沙悟净默,“老沙我可没有偷听的坏习惯。”
要说那朱悟能,许是上辈子喜欢看戏的癖性没改过来,平日就爱偷听偷看,没事还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让他们这一路日子过得那叫个火里浇油。
朱悟能嗤了声,呸呸吐出嘴里叼着的叶子,“要不是我偷听,你这会儿还能问谁去?”
沙悟净一噎,还没答话,一旁跟着他们走的缚夷日却是犹豫着举起了一小只手,“我……我或许偶然听到了一些……”
朱悟能挑眼看他,“哦?你这小子从小不学好啊,你也偷听了?”
“没!”缚夷日摇摇头,“我,我只是从小看得听得记得就比别人敏锐些……”
这也是为何那日他明明被缚在莲九重的别屋里,却还是听见了众人谈天的闹响,声嘶力竭喊救命的原因。
朱悟能摸摸他的头,“没想到你还是个灵根。”
若假以时日,想必定能成大器。如今家破人亡,真是可惜了啊……
他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话题道,“那你说说看,你都听见师父和大师兄说什么了?”
缚夷日偏头看了走在前面的两人一眼,犹豫着不知当不当讲。
“我听见……三藏师父问悟空哥哥……金蝉子是谁。”他压下心底罪恶感,回忆复述着,“悟空哥哥什么都没答他,三藏师父就好像生气了,追问说什么,当初他说喜欢的另有他人,是不是就是那人。”
他顿了顿,“悟空哥哥承认了,说了句是。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那孙悟空或许没想到,因自己不愿说谎却又不便多言的那句“是”,在此后让唐三藏耿耿于怀了大半路,几乎成了那人一大心结。
沙悟净听罢缚夷日的话,脸色怪异,像是想说什么。
可他抬头看了前方两人眼,双唇一翕终归是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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