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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接过他递回的剑令,却好奇:“只是什么?”
金不换顿了好一会儿,面上竟浮出一种极难形容的表情,似有复杂似有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世间好物不坚牢,人若太好,只恐也难长久……”
门前一时静谧。
周满注视他许久,发现他说这话时忘了装了,于是笑:“金郎君,你现在看上去不像草包了。”
金不换先是一愣,刚想说“多谢夸奖”,接着便差点没跳起来:“草包?我金不换什么时候像过草包!我明明是金玉其外,内秀于心,你这个人有没有眼光——”
周满一搭眼帘,懒得听他废话,干脆“砰”一声把门关上,将金不换挡在外头。
金不换更怒,站她门外骂骂咧咧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
周满救人的消息,的确如金不换所言,没半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座学宫。
女官刺桐一路回“避芳尘”的路上,都听见人在讲。
阶前的牡丹依旧盛放。
水榭的竹帘卷起来一半,宋兰真披着一件浅碧的绉纱长衣,正端着小半杯水,侍弄桌上摆着的那一盆兰花。只不过现在还只有叶,没有花。
刺桐进来行礼,唤一声:“小姐。”
宋兰真也没回头,只问:“怎么样?”
刺桐便道:“赵制衣没了。”
宋兰真正在摆弄兰叶的纤长手指顿时一停,两弯蛾眉不由轻蹙,终于转过身来:“怎么会没了?”
刺桐道:“五十的鞭刑常人或恐能受,可赵制衣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身体已大不如前,又已上了年纪,体质衰弱,大夫说没能扛住。”
宋兰真不由静默。
她修炼《十二花神谱》,自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婉约且秀雅。但这一时静下来,眉目间却也有几分威严,并不十分容易亲近的感觉。
想了想,她才问:“你去看时,赵霓裳那边是何反应?”
刺桐这一路上其实都在回想赵霓裳的反应,此时便道:“她似乎已经哭过了,对着我时十分平静,嘴上也不曾怨憎半句,还主动领受了您让我带过去的丹药和裁云锦。”
宋兰真道:“嘴上不曾怨憎,那心中一定有了。”
刺桐道:“那裁云锦用过后所剩的角料本应焚毁,绮罗堂为宋氏制衣时都是这般规矩,为的是避免旁人同主家有一样的穿戴。赵制衣怜惜那一尺裁云锦,犯了糊涂,管事又不知您的脾性,便都按照以往惯例来处理了……”
宋兰真问:“以前都是如此吗?”
刺桐道:“以前宋氏其他人来学宫进学时,都是如此。”
宋兰真便轻轻叹了一声:“若历来就如此严苛,于我宋氏而言,恐怕绝非好事。”
刺桐揣摩了一下,问:“要责罚那管事吗?”
岂料宋兰真考虑片刻,竟摇了头:“事无巨细不可能总都禀报到我这儿来,让我裁夺。管事们也不过是照章办事,且还是为了宋氏。我若因此责罚,焉知不寒了下面其他做事人的心?这次是事有凑巧,是一场谁也不愿意发生的意外。”
刺桐犹豫:“那赵霓裳恐怕……”
宋兰真慢慢把手里那杯用来浇花的水放回到桌上,只道:“若有恨,那也是无法的事。我们哪儿能事事都讨得好呢?在这个位置,便只能权衡利弊,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刺桐心底复杂:“那便都不管了?”
宋兰真道:“不管了。”
只是她抬起手指,用那纤细的手指压住额角,想了想,又道:“但你一会儿写个条陈,将此事原委都列在上面,递去给我兄长看,让他着人改一改,金鞭之刑往下减十个数,免得下次再生这般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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