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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去拜见朱襄的时候,朱襄正蹲在棉花田旁,指导农人整枝。现在棉花已经结出了花蕾,能看出果枝和叶枝。朱襄教导农人如何分辨果枝和叶枝,剪掉叶枝,只保留主茎下部的叶枝,留下的叶枝在三个以内,好腾出棉花果枝生长的空间,避免叶枝抢夺果枝的养分,节省地力。摘掉叶枝,农人尚能理解,但朱襄说果枝也要适当摘除,还要摘取剩余果枝上的果子时,农人面露犹豫。朱襄笑着解释:“棉花和果树一样,不是结果越多越好。摘掉烂掉的果子,才能保证其他健康成长的果子的营养。如果不摘掉不健康的果子,所有果子都会因为营养不良长不好,那收成就不好了。”见农人理解后,朱襄继续教导他们如何打得很慢,每一句话都会重复很多遍。他总能从农人麻木沧桑的脸上观察出农人是否听懂了他的话,然后耐心十足地教导他们,直到他们全部听懂为止。如果是在现代,他会分发小册子,照着小册子指导农人。在现代社会,就算是农人也基本识字,只是对文字信息的理解能力比较差,需要农业指导技术员解释很多次。朱襄本以为教导这样的农人已经足够吃力。等回到了战国时代,朱襄才明白,现代的农人大概都能在这个时代当官了。识字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稀缺的技能啊。还好朱襄在赵国生活的几年,已经磨砺出教导不识字的农人的本事,现在教导六国中最听话的秦国平民,比当初在赵国轻松许多。不过即使只要他下令,秦国平民无论心中有多少疑惑都会照做,朱襄仍旧不厌其烦地试图让农人真正明白这些做法背后的道理。只有明白了这些道理,他现在教导的事才会成为农人自己的能力,才能让农人离开这个庄子后,将他教授的技能传播到其他地方。若只是他视野里的农田增收,对这个国家的意义并不大。只有他看不见的地方也用上了他教导的事,他才不枉穿越一场。秦王闲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控制不住权力欲,又回宫兢兢业业地干活。太子柱开心得泪流满面,立刻抛弃了家中的美人住进了朱襄的庄子上,每日含饴弄孙好不快活,整个人脸色红润了不少。现在太子柱就牵着嬴小政的手站在树荫下。朱襄耐心地教导农人,他和嬴小政耐心地看着朱襄教导农人。“政儿,你的舅父是不是和书里写的圣贤一模一样?”太子柱道。嬴小政老气横秋道:“舅父对贵族、对平民都一视同仁,确实和圣贤一模一样,所以很容易遭人记恨。”太子柱点头:“他的一视同仁,对很多人来说是侮辱。”太子柱笑道:“政儿一定可以做到。”嬴小政仰头:“舅父下田示范如何摘取枝叶了,我也想去。”太子柱牵着嬴小政乐呵呵地走出树荫:“一起去。”于是秦国太子和秦王的曾孙也下地,与朱襄一同在田地里忙碌。韩非在护卫的引领下前来拜见朱襄时,正好见到了这一幕。“请稍等,太子、公子政和朱襄公正在田里忙碌。”护卫板着脸道。韩非伸长脖子,从护卫的身后张望。田地里的人衣着都不算华丽,但勉强能看出有两个人的衣服布料更加精致。其中一人满头泛着银光的白发,另一人头发花白,从背影上看都像老人,不知道谁才是秦国的太子,谁又是朱襄公。韩非猜测,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人应该是朱襄公,因为秦国太子的年龄更大。以韩非的身份,没资格让护卫去通传,打断朱襄的工作。所以韩非站立了整整两刻钟,朱襄看着嬴小政走路在打偏了,抱着嬴小政上田垄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等着自己。韩非也才发现,原来田里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因为太矮,他没看到。韩非想起了公子政是谁。传闻朱襄公是秦国质子的舅父,那么会跟着朱襄公下田干活的秦国小公子,应该就是朱襄公的外甥了。“久等了,你是?”朱襄一边帮灰头土脸的嬴小政擦脸,一边问道。他一紧张,更加结巴,半天没介绍成功。朱襄抬起头微笑道:“别紧张,慢慢说,要喝口水吗?”会直接到他面前的人,应该是有人引荐,所以朱襄即使不认识这个人,也很客气。本来别人引荐,朱襄应该知道名字。但他最近忙于农田指导,这些事都丢给了无事可做的蒙武。蒙武觉得能见,他就见。因为此事,蒙武回家向自家父亲烦恼了许久,埋怨朱襄实在是太轻信他人。朱襄洗干净手,拿出一个竹筒递给韩非:“先喝口水,我们去树荫下慢慢说。太子,可要先回去休息?”太子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不用。政儿,喂大父喝水。”太子柱半蹲,嬴小政踮起脚尖,拿起竹筒给大父喂水。太子柱可以自己喝水,非要孙儿喂。喝到了水,他笑得就像是后世的弥勒佛似的,好像嬴小政喂的水比自己喝的水更甜似的。看着这祖孙二人的相处,朱襄露出了微笑。比起特意展现出对政儿和自己好感的秦王,他与太子柱相处更轻松自在。太子柱在他家里住了半个多月,好感度已经涨到了一心半,让朱襄感动不已。太子柱真是秦王中难得的厚道人啊。韩非红着脸接过朱襄递来的水,尴尬地抿了一口润喉。他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朱襄公?”他还以为与他对话的人是太子。三人中太子身份最高,最先开口说话也更符合他的想象。朱襄道:“我是。这位是太子……”“我是公子政!”嬴小政牛气哄哄道。太子柱笑眯眯地揉了揉嬴小政的头:“对,他是秦国公子中最聪明的政儿。”朱襄对太子柱找到机会就要夸奖政儿的行为十分无奈。他想,太子柱对自己的好感是一心半,对政儿估计早就超过两颗心了。太子柱明明有二十多个儿子,多得完全记不住名字的孙儿。但他见到政儿后,好像只有政儿一个宝贝金孙似的,面对政儿时,完全是一个过分慈祥溺爱的好祖父。不过自家外甥的魅力太大,爷爷辈的人对他都很溺爱,也不止太子柱这样了。韩非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韩、韩国宗、宗室,韩非。我前来请教……”“等等,你是谁?”嬴小政上前一步,“韩非?”“是……是。”韩非被嬴小政一瞪,不由气势一缩。“政儿,礼貌些。”朱襄疑惑嬴小政为何对韩非这个名字反应如此大。按理说,应该是他这个后世人对韩非这个名字反应大吧?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深深看了韩非一眼,道:“你想拜入荀子门下?”韩非急忙道:“不、不,我想拜入朱襄公门下!”朱襄:“……”什么?!韩非子要拜我为师?嬴小政:“!”什么!!韩非要拜我舅父为师!不知道韩非是谁,所以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的太子柱道:“有很多人都想拜入朱襄公门下,你有何本事,能让朱襄公收你入门?”朱襄:“!”韩非子拜我为师,我还要考验他?!嬴小政:“……”舅父过分厉害了。嬴小政眼珠子转了转,拉了拉朱襄的衣袖道:“舅父,别收他入门。他学到了本事就去帮韩王,会与秦国敌对!”嬴小政看着韩非的脸色,心中十分畅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欣喜。虽然他与韩非的大仇,是他灭了韩非的国,并赐死了韩非。嬴小政晃晃脑袋。不对,我和他有什么仇?是梦境中的自己和他有仇,与我无关。“先回去,慢慢说。”朱襄听见嬴小政的话,也不由想到了韩非因为韩国而拒绝为秦王出力的事。不过其实仔细一想,韩非也并非非常坚决地拒绝为秦王出力,否则不会把著作给秦王看,也不会详细向秦王解释他的理论。而且韩非最后在狱中还向秦王上书解释误会,并不是一心求死。秦王在赐死韩非时也后悔了,立刻追了一道免死的诏令去,只是没赶上。朱襄摸了摸双手抓着他的衣摆,一脸得意的嬴小政的脑袋。阴差阳错已经发生,不会有如果。但这一世,政儿肯定不会因为韩非对他有威胁而杀了韩非。这不是因为韩非从此就不会心系韩国了,而是他的存在,让韩非对政儿统治的威胁度变得可以忽视了。“你远道而来,也先梳理一番。”朱襄道,“你前来求教,肯定带了你的著作,我先看看。”韩非激动下拜:“是!”朱襄扶着因为劳累,脚步也有点虚浮的太子柱,身后跟着一只拽着他衣摆的外甥小尾巴,领着韩非回到居住的宅子。荀子今日休假,正好在庭院中的凉亭里看书。见有陌生人来,他懒懒抬眼:“谁?”朱襄回答道:“韩国宗室韩非,他来向我求教,我先看看他的著作。”“哦。”荀子继续看书,没有理睬韩非。朱襄向韩非介绍:“这位是荀子。”韩非赶紧拜见。荀子摆了摆手就算应了,十分冷淡。韩非表情低落。虽然荀子不认识他,所以对他不可能热络,但荀子冷淡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难过。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在下仆的带领下去整理仪容,心里琢磨着如何向朱襄解释他的思想。朱襄和太子柱、政儿三人一起冲完澡,在澡池里泡着缓解疲惫。“舅父,不要收他,不要收他。”嬴小政攥紧了小肉拳头,在朱襄的肚腩上软绵绵捶打。朱襄有气无力道:“好。如果他真的有才华,我就把他推举给荀子。”举世闻名的韩非子变成自己的弟子,难道弃掉法学去学种地吗?后世韩非子的迷妹迷弟们会哭的。“不要,赶他走!”嬴小政继续捶打朱襄的肚腩。朱襄的肚腩被经常下田而形成的腹肌覆盖,嬴小政没捶疼舅父,把自己的手捶疼了,气得一头撞到朱襄的肚子上。“哎哟,你轻点,不要对你舅父的肚子使用铁头功。”嬴小政撞击的力气很小,朱襄还是捂着肚子装疼道,“你知道你的脑袋有多硬吗?”太子柱开怀大笑,变成了一只哈哈怪:“政儿,你怎么如此讨厌他?”嬴小政鼻子喷气道:“因为他是韩国宗室,不会对秦国尽心尽力!”朱襄道:“这倒是。不过还是先看看他的著作吧。”韩非子的第一手《韩非子》,他怎么能不看?嬴小政这才收手:“好。”他也想再看一次。不知道这个年龄的韩非,思想与梦境中自己认识的韩非有几分相似。朱襄泡完澡,将头发略微擦干后,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去见韩非。太子柱累了,先回房休息。嬴小政虽然也累了,但他死死抱住舅父不放,非要一同去。朱襄疑惑极了。后世许多人看见一个“韩”字就犯恶心很正常,难道政儿也有“韩国厌恶症”?此韩国也非彼韩国啊。“久等了。”朱襄请韩非坐下。韩非摸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朱襄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有这么可怕吗?“政儿有些缠人,我抱着政儿和你聊天,请不要介意。”朱襄道。韩非使劲摇头:“不会不会。”他看着朱襄披散的银白色头发,心中有一阵恍惚。没想到他以为的秦太子居然是朱襄公,而看朱襄公面容也并非老人。朱襄公难道是天生异相?不愧是举世闻名的大贤!韩非恭恭敬敬将自己带来的书简呈上,朱襄将鬓边发丝别在耳后,一手扶着政儿,一手展开书简。韩非此刻的著作,和朱襄印象中的《韩非子》有很大不同。他还未拜师荀子,也还未游历七国,所以无论眼界、学识还是思想都很不成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地想要让韩国强大的士子。朱襄心中微微叹气,现在的韩非还只是一块璞玉。不过璞玉也是玉,韩非的思想比起同龄人也算不错了,至少他有思考君王和大臣、国家和平民之间的关系。“还不错。”朱襄一目十行扫过,已经将韩非的书简记下。韩非以为朱襄只是粗略看了一遍,没有认真看他的著作。这很正常,自己的名声还没有达到让朱襄公一字一句阅读自己的著作的程度。韩非挺直背,想要向朱襄解释自己的著作,朱襄却先开口,就韩非著作中一些事提问。看着韩非惊讶的神情,嬴小政抱着舅父的手臂嘴角上弯。吓到了吗?惊呆了吗?我舅父过目不忘,现在说不定比你自己对你的著作更熟悉,哼!韩非确实惊讶,有些他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朱襄都能说出来,还翻出竹简询问他。韩非惊得都不结巴了:“朱襄公,你都背下了?!”朱襄矜持道:“我记忆力比较好。”韩非深呼吸。真的都记下了。不、不愧是朱襄公!韩王为什么不早点派人去请朱襄公!韩非心里悲愤极了。朱襄见韩非神情低落,关心道:“怎么?累了渴了还是饿了?要不要先休息,明日再聊?”韩非赶紧道:“不、不累。我只是想,想若是韩王迎朱襄公入韩……”“那韩国现在就已经灭亡了。”嬴小政一把抱住朱襄,回头看着韩非,营养怪气道,“你是想让白翁用韩国的都城换我舅父入秦吗?”韩非脸色苍白。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垂下了头,眼角有些泛红。嬴小政松开怀抱,对着韩非的方向探出身体。咦咦咦?哭了?年轻的韩非原来如此脆弱吗?让我看看……哎哟!嬴小政抱着脑袋,怒视着自家舅父。“别顽皮。”朱襄道。“哦。”嬴小政屁股挪动了一下,背靠着朱襄的肚子伸直腿。朱襄道:“不过政儿说得有道理。如果我真的如天下传闻的那样,有让一个国家强盛的本事,去了韩国,反倒是给韩国增加祸事。”韩非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韩、韩国就、就留不住贤才吗?”朱襄想了想,道:“你应该听说过,春秋时有一个国家,他的国君十分仁义,所以吸引许多贤才来投,所以楚王出兵灭了这个国家,你认为是国君行仁义不对吗?”嬴小政歪头,这个故事好像听过,记不得从哪里听过了。韩非道:“我知道。所以现在已经不适合行仁义了。”朱襄失笑:“那如果那个国君不是施行仁政,而是整备军队,楚王就不灭他吗?”韩非道:“这……”朱襄摇头:“你在书简中写这个故事,以佐证你所说的今不必效古,是诡辩。今不必效古是正确的,但这个故事并不是说明了你想阐述的问题。”“一个靠近强国的弱小国家,若平庸,可能会多活一会儿。一旦它想变得强大,肯定就会立刻被强国灭掉。”“商周原本的地盘很小,但商周原本在边陲,所以他们暗中扩大才没有引起别人的警惕。秦国也一样。秦国慢慢强盛起来,是因为中原国家看不上秦国西陲之地,给了秦国发展的机会。”朱襄叹了口气,虽然很同情韩非,但也很直接地打碎了韩非的幻想:“韩国从立国之初就已经失去了机会。”朱襄招了招手,一位仆人递来纸笔,他在纸上画了七国地理位置图。韩国领土正好位于七国正中间,地盘又小,哪怕别人不打他,其他国家互相打仗也会波及他。所以韩国虽然不会被一口气灭掉,但他从建国初期时,就已经进入了缓慢的衰亡。朱襄向韩非解释着韩国的地理位置,用秦国做对比,告诉韩非为什么韩国没有希望成为七国中的雄主。秦国所有战争都在函谷关之外打,所以赢了有好处,输了整备一年又能卷土重来,秦国境内的生产秩序没有因为战争而破坏。而其他国家,战争发生在自己的国土上,哪怕赢了战争,也会被秦国逐渐消耗国力。赵国就是这样。秦国与赵国的战争,秦国其实赢少输多,但逐渐衰弱的却是赵国。因为战场附近的农人不可能安心耕种,错过了一季,就是错过了一年。一年的饥荒,会饿死多少人?会少多少税收?后世人都知道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战争若在本土打响就已经输了一半。而此时,只有秦国有这个意识。“秦国在战略水准上就胜过其他国家许多了。”朱襄感慨。白起听朱襄正在指导学子,立刻来看热闹。他正好听到朱襄说到这,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笑容:“很多人都没有看穿这一点,朱襄能看穿这一点,可以跻身名将之列了。”朱襄连连摆手:“我都说了慈不掌兵,我不行。”白起道:“如果让你去守城呢?抵御匈奴呢?”朱襄:“……呃,这个我还真能领兵。不过最好还是别去了,我胆子小,见不得血肉横飞的场面。”白起拖了张椅子坐下:“我又没想推举你去,不会让你去。你们继续。”韩非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容平和的老人。朱襄介绍道:“这位是武安君白公白起。”韩非表情一僵,立刻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嬴小政嗤笑:“白翁,他怕你!”白起捧着陶瓷杯,神色平静道:“嗯,六国人都怕我。”嬴小政恭维:“白翁厉害!”白起轻笑。韩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白起打完楚国之后,活跃地点就主要放在了三晋之地。韩国的衰落,白起出了很大的力。可看到了白起,韩非连仇恨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这位武安君实在是太过厉害,厉害得让人敢背着他说仇恨,当着面就怕得连恨都不敢恨了。嬴小政牛气哄哄地把舅父的手臂当扶手拍了拍。他又感觉为梦境中的自己找回了场子。梦境中的自己,不谢!“若、若韩国也有武安君……”韩非胆子还是很大的,很快就从对武安君的恐惧中缓过来。“那和迎我入韩有什么区别吗?”朱襄道,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拿我和白公相提并论,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没有。”白起道,“如果我在韩国,六国一定会为了解除我这个威胁频繁攻打韩国。即便我能赢一次、两次、三次、数次,但正如朱襄所说,韩国每一场胜利都会耗费自己的国力,要么韩王无法忍受这件事,将我送给他国;要么我能在我有生之年护住韩国,我一死,韩国立刻被人所灭。”韩非双手攥紧衣摆:“韩国、韩国就全然没有办法了吗?韩国基业几百年……”朱襄叹气:“韩非,晋国都可以灭亡,为何韩国不能?”韩非猛地抬起头。朱襄的神情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变得非常冷酷:“你想让韩国强盛,所图的是韩国,还是你韩国宗室的身份?如果你只想要韩国宗室的身份,劝韩王献国即可。秦国边陲总有无法开发的地方,可以任命韩王为王。”“如果你所图的是韩国强盛……”朱襄停顿了一会儿,讥笑道,“凭什么韩国能强盛?韩国的王位本就是背叛旧主,三家分晋中得来;它不修德政也不修王政,不关心平民也不任用贤才,好事是一件也不做;它的地理位置也如此差。这样的国家,你凭什么要让他强盛?凭什么韩王就一定要是你们这一家人?”“舅父……”嬴小政担忧地仰着头看着朱襄。朱襄深呼吸了几下,把脑海中赵王的模样擦去。他道:“韩非,现在韩国不会灭亡,因为其他六国还需要留着韩国这一片小小的地方作为缓冲地。但韩国肯定会灭亡,因为结束战乱必须天下统一。无论六国的贵族再自私,他们也不能阻挡天下大势。你如果想要从我这里学到如何让天下继续分裂民不聊生,请回吧。”朱襄挥衣袖,然后抱着嬴小政向白起道了一声抱歉,转身离开。“舅父……”嬴小政抱住朱襄的脖子,继续担忧道,“舅父你还好吗?别生气了。我们赶走他!”朱襄蹭了蹭嬴小政的脸,道:“我只是有些难过。人皆自私,贤才皆知天下一统才是救世良方,但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却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是因为这个而难过。”不是什么为了国家,没有这么高尚。七国的法理都来自周,底层的百姓都哪里好过就去哪里,贵族们更是知道七国原本是一家人,甚至互相都有姻亲。家国民族的概念,是天下一统之后才提出,在近现代才巩固。而此刻,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韩非不是热爱韩国,而是不能接受韩王室不再是韩王室;之后的张良也不是为了韩国,只是为了自己家族的覆灭和韩王。或者说,他们所说的“国”就等于“王”,不是自己心中的国土和百姓。因为现在的庶民如草芥,地位连“百姓”都还没到。其实秦国也一样。秦国的扩张也是秦王想成为更大的“王”,和什么结束战乱救世济民没关系。后世封建王朝虽然建立者的内心也是如此想,但他们至少会打出结束乱世、重整华夏、救世济民的旗号。而现在,这种旗号都不存在。韩非子是后世有名的思想家,他的理论对后世封建王朝制度定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朱襄见到韩非子时,心里与当初和荀子见面一样,有一定“朝圣”的思想。而此刻的韩非只是一个眼睛只看得到韩王室的士子。而他想要让其延续统治的韩王一系,比起如今的赵王也不须多让。甚至韩王更蠢一些,只是因为国土面积小,又经常挨打,所以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荒谬事。朱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赵王的模样。无论赵国被赵王糟蹋成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说推翻赵王。韩国朝堂一片浮夸之风,君臣皆昏庸无比,韩非还想着延续这样的韩王统治,不低头看看在韩王统治下哭泣的韩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思想,这个时代的常态。这就是现实。我终究还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朱襄握住嬴小政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通过与韩非的讨论,朱襄发现,他无论再怎么竭尽全力融入这个时代,竭尽全力避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但总会有人不断告诉他,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历史书中那些令后世尊敬的贤才,都会一一站在他的对立面上。“我没事,就是想起赵王了。”朱襄露出了微笑,道,“韩非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韩王的昏庸程度不比赵王差。我看见他竭力想要维护韩王的统治,就想到了赵王。”嬴小政道:“那……那换个韩王,韩国会不会好一些?”朱襄微笑道:“可能会吧。如果韩非自己当了韩王,或许韩国会好很多。”嬴小政嘟嘴:“那韩王还是继续昏庸下去吧,别为秦国统一天下挡路。”朱襄捏了捏嬴小政嘟起的嘴:“韩国不会为秦国统一天下挡路。无论哪个国家,都不会为秦国统一天下挡路。”他问道:“政儿,如果舅父想要让天下庶民也读书识字,通过考试做官,你同意吗?”嬴小政沉默。如果天下平民都学了舅父几分本事,这王就不好当了。朱襄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政儿,你不累吗?在田地里干了那么久的活。走,回去睡觉。”嬴小政道:“把韩非晾在那里吗?”朱襄任性道:“我让雪去接待他。”嬴小政:“啊?”舅父你可不可以别把不想做的事推给舅母?舅父你有点过分了!朱襄偶尔就是很任性。他和雪说了一声,雪叹了口气,去招待韩非,尽地主之谊。雪埋怨道:“既然你欣赏他的才华,又为何惹怒他?”朱襄理直气壮道:“是他惹怒我。”雪叹气:“是是是。既然他惹怒了你,我就把他赶出去。”“不用了,让他继续向荀子学习吧。”朱襄讪讪道,“看来以后我都无法收弟子。”雪道:“你这个脾气,确实收不了弟子。”埋怨后,雪便去帮朱襄收拾善后。她本以为韩非听了良人诛心的话,会生气离开。她准备让韩非在家里住一日,然后为他联系咸阳学宫,让他住进咸阳学宫中。但韩非第二日抱着书简,在朱襄门前站立,居然没有退缩,想要继续请教朱襄。只是看着他红肿的眼睛,朱襄知道昨日自己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并不平静。朱襄对韩非的语气软和许多。本来韩非也没有错,错的是自己。“不要向我学。”朱襄诚恳道,“你该向荀子学。”韩非问道:“朱襄公不愿、不愿教我吗?”朱襄道:“不是我不愿意教你,而是我无法教别人。如果别人真的将我想教的学了去,那么对弟子并不好。”朱襄指着地面:“我是种田的人,我只会低头看着地面。”他又指向天空,指着远方:“而这个时代的贤才,应该看着君王,看着更浩大、更遥远的地方。所以即便你想学我,我也不能教你。我会帮你举荐给荀子。”韩非似懂非懂。但朱襄不肯教他,他想留在朱襄家中伺机请教朱襄,也只能投向荀子了。荀子知道此事后,先掏出戒尺给了朱襄狠狠几下子,骂道“你不想教的弟子就退给我?”。然后,他考校了韩非,神情复杂。“你的目的是延续韩王室统治,但正如朱襄所说,韩国注定灭亡,即便这样,你也要求学吗?”荀子问道。韩非坚定道:“我不会放弃!我、我想向荀子,向朱襄公学习!我想看看秦国为何、为何这么强大!”荀子道:“既然你主意已决,那就在我门下听课吧。”荀子将韩非安排到咸阳学宫,每日听他授课。待韩非熟悉秦国律令之后,他就会将韩非安排在身边服侍自己,满足韩非想要近距离与朱襄接触的愿望。荀子不知道韩非与朱襄接触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反正韩国都会灭亡,对韩非而言,恐怕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坏了。秦王得知了此事,得知了朱襄的愤怒。他扶额长叹。屏退了所有人后,秦王扶着额头沉默了许久。半晌,空旷的室内才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朱襄啊朱襄,如果秦王也变得昏庸,你是不是也会像厌恶赵王韩王一样厌恶秦王。你会的,对吗?”朱襄肯定会,所以他才不能完全对朱襄放心。希望政儿能安全长大,否则其他秦王肯定会杀了朱襄。朱襄这样只对贤良的君王忠诚的态度,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啊。“幸亏寡人是个贤王。”秦王叹了口气,起身,“去朱襄家。”想着朱襄,他又馋了。这几日田地丰收,朱襄应该又有时令的新鲜菜了。秦王想,又该让太子干活,他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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