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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急红了脸,等了半晌也不见自家小娘子吐露内情,回头云娘子用过了午间的团圆饭,就要回魏国公府去的,今日一别,下回不知多早晚才能再见。这件事一直隐瞒着,终究会变成脓疮,最后烂到骨头上去。她想了又想,实在不行,也只好自己来多这个嘴了。
“娘子,还是我同云娘子说吧!”
于是八宝将那天遇见何啸的经过向云畔仔细描述了一遍,“他对我们小娘子出言不逊,奴婢自然要护住我们娘子,谁知被他一把掐住了喉咙,就像这样……”八宝拿手卡住自己的脖颈,激愤地说,“使了好大的劲儿,奴婢险些死在他手上!我们小娘子问他,为什么偏和自己过不去,那个何三郎说他喜欢我们娘子,说等云娘子大婚过后要向我们娘子提亲,要是娘子不答应,就让我们娘子给他做妾。”
云畔听得心头寒意陡升,讶然问:“他果真这样说?”
梅芬起先还木然,到了这里便捂着脸恸哭起来。
八宝点头不迭,“是真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云畔恨道:“世上竟有这等衣冠禽兽!他不是洛阳名士吗?不是名满天下吗?当着人道貌岸然,背着人居然生了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嘴脸!”一面安慰梅芬,温声说,“阿姐别急,既然知道他的所图,反倒好应对了。你别愁,回头我想法子和姨母说,姨母要是听了这些话,必定会留意那个何啸,只要对他生了防备,他想作乱也难。”
梅芬茫然从手掌间抬起脸来,哭红的一双泪眼,连鼻子都红起来,紧紧盯住她问:“当真吗?阿娘会相信咱们的话吧?”
云畔说会的,“若是姨母不信,我就去同姨丈说。虽说何啸是他的外甥,阿姐可是他嫡亲的女儿,孰轻孰重,姨丈心里自有一杆秤。”
梅芬重新燃起了希望,点头道好,“我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的憋屈,一切就全托付妹妹了。”边说边抽泣,“我好好的闺阁女孩儿,竟被这样的恶鬼缠上,说出去实在丢脸得很,越想越不得活了。”
尤其孤立无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帮你,这才是最叫人绝望的。
云畔握了握梅芬的手,“或许那何啸未必当真来提亲,他就是存心地戏弄你,想看你如坐针毡的模样,阿姐千万别如了他的意。先头和魏国公府的婚事你都拒了,难道凭他一个虚名,便将就下嫁他不成!”
八宝这回总算放心了,擦了擦泛泪的双眼说:“小娘子,您就听云娘子的吧,大可不必自苦,如了那贼配军的意。”
梅芬慢慢冷静下来,不无悲哀地看着云畔道:“说来说去,全怪我自己不争气,要是能像你似的,他哪里敢来惹我半分。”话到这里才想起来问一问云畔的新婚生活,“你和魏公爷如何,过得到一处去么?”
她好像时刻总要担心很多事,怕何啸来找她的茬,怕云畔替自己嫁到魏国公府上过得不好,所以问起这个来也是满面忧惧之色,唯恐云畔有半点委屈,自己害了这妹妹一生。
云畔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笑着同她说:“你放心,我们能过到一处去。嫁郎子不指望人家待我多好,只要能相敬如宾就成了。”
梅芬点了点头,这头不用再担忧,又纠结于如何摆脱何啸那个魔星去了。
云畔见她意兴阑珊,心知不解开这个症结她就好不了,便也不久留了,起身道:“阿姐,前头正会亲,我先过去了。你只管宽怀,回头我寻着机会就和姨母私下商量,等说定了,打发人来告诉你。”
梅芬见她要走,站起身来送她,一直送到院门上,再三地说:“巳巳,恕我不能陪你了。”
云畔抿唇笑了笑,温声说不碍的,“只是别再关着院门了,自己家里还要躲躲藏藏,让何啸看笑话。你若是怕,知会底下的嬷嬷女使,要是那人敢闯进滋兰苑来,就把他狠打出去,到了姨丈和姨母面前你也有话可说。”
梅芬说好,细想想自己虽无能,手底下那些嬷嬷却不是吃素的,果真闹得不成话,打了就打了。
云畔从滋兰苑辞出来,转身往前院去。路上檎丹也替梅芬叹惋,“梅娘子好好的公爵府千金,竟被一个表哥害了一辈子,那何三郎真是罪该万死。”
云畔道:“果真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洛阳有名的才子,背后竟是这么见不得光的嘴脸。”
主仆两个顺着抄手游廊往前,到了前头花厅里,进门见向序也回来了,正和李臣简立在一处说话。两个仪表出众的人,都是一派清贵气象,言笑晏晏间,仿佛世上男子都应当这样矜持自重,不该混入何啸那等小人。
“巳巳。”边上有人唤了她一声。
云畔转过头,见爹爹站在花鸟屏风前,脸上带着一点复杂的神情,双眼却真挚地望着她。
“你这会儿得闲吗,爹爹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关于江珩的为人,云畔最是知道,他耳根子奇软,和谁亲近便听谁的话,就算人家指着太阳说是月亮,他也绝不会有二话。
她成亲这几日,他和舒国公走得近,脑筋似乎也渐渐有了点清醒的迹象,再不像先前那么浑浑噩噩了。云畔心里知道,再放任他和柳氏厮混在一起,开国侯府也好,爹爹这个人也好,早晚会尽毁在柳氏手里的。
所以眼下要做的反倒是来拉拢他,并不是顾念所谓的父女之情,而是为着自己和魏国公着想。对魏国公而言,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岳丈不是什么好事,将来要是爹爹被柳氏调唆得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糊涂事来,连着魏国公也会受到牵连,坏了名声。
于是她堆起了一点笑,说:“女儿和爹爹已经好久没有单独说上话了,爹爹请坐吧,容女儿敬爹爹一杯茶。”
江珩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但大男人场面上不能失态,便移到后廊凉座上坐定,看着云畔接过女使送来的建盏,恭恭敬敬捧到他面前。
“爹爹请吃茶。”她眉眼间有一段平和静好,微微呵着腰,那是对父亲的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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