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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第304章 春寒上（第2页）

领头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后跟了三个锦衣亲随，全都骑在马上。少年的坐骑是一匹火炭般赤红的紫骝，他穿了和安北公一样斯文的玄服，腰上却耀武扬威挂了一把宝刀。见了路边这行人，少年和随从虽勒住马，却并不下来。少年笑笑冲底下的夏攸宇道:“夏公骑射精妙，怎得今日竟扭捏捏改坐轿了？”<p>

少年的脸容十分娇媚，神采表情却嚣张跋扈，对着底下跪倒的仆从和恭敬站立的安北公全没有半点礼数。<p>

夏攸宇倒也不介意，拱拱手微笑道：“臣的外甥今日入道。他年纪尚小，上不得马。”<p>

“外甥？东皇世子？”少年好奇，俯下身去望，娃娃被他吓到了，直往夏攸宇身后躲。风帽挡住了娃娃的形容，少年也不高兴下马细看了，便直起腰笑道，“呵呵。摄政阿爷的儿子也有六、七岁了吧？。”<p>

“平安是正始元年生人，今年正好七岁。“<p>

“我七岁时都已经能打獐子了。”<p>

“姐姐溺爱，不曾教他习武。何况又有几人能有君侯这般的天纵奇才？”<p>

“那倒也是。”少年听了夏公的奉承，似乎十分受用，得意之色满溢脸上，拱拱手道:“我还有事，少陪了。”<p>

言未说罢，已经领着亲随，打马绝尘而去。<p>

“那是谁？好凶……怕……”<p>

这群“天魔星”来得匆忙，去得突然，望着远去的人马，名叫“平安”的男娃扯住舅舅的袍袖。<p>

“不怕。那便是云中君。”<p>

“云中君？陛下的儿子？”<p>

“嗯。陛下的儿子。”<p>

平安不由哆嗦了一下。<p>

平安知道，“陛下”这个词很不好，侍女奶娘们都在偷偷传说，住在北面那座高高宫城里的“陛下”是阿爷的病。怪不得从来最爱笑最和善的阿爷，只要一听这两个字就会皱眉，弄不好还会生上好一阵闷气。平安病过，头重脚轻，咳嗽吐痰，很不好受，怨不得阿爷忌讳听见他的“病”。<p>

平安姓鸿，生来显贵。虽然他连一个像样的学名都没有，只有娘亲起得乳名，可是他还是隐隐知道自己是尊贵的。<p>

鸿平安自打落生就被锦衣玉食养育在太一王宫内，一步也不曾离开那高高的宫墙。宫墙外的一切他都不曾见过，墙的那一边只有湛蓝的天和天后面那一角琉璃屋顶。大人们告诉他，那琉璃屋顶底下的是陛下的皇宫，只有那里还能比得上自己住的这所华美王宫。所以，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普天之下的孩童少年里，除了“陛下的儿子”，就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p>

其实平安也曾见过一次陛下。就在几年前，就在自家的正堂里。可那位“陛下”大概不是真的。因为她长得并不吓人，还十分好看，完全就是个和善的姑姑。她笑嘻嘻的，抱着他同他讲兔儿爷的故事。她的故事讲得很有趣，逗得平安哈哈大笑，可是阿爷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和“陛下”一起来的还有个俊俏的“叔叔”，“陛下”说自己是叔叔的“老婆”，所以平安也可以唤她“婶婶”。这些称呼太复杂了，平安搞不清楚，而且娘亲也不让，所以直到最后，平安还是唤那位姑姑“陛下”。<p>

那个“陛下”是不是真的，平安不知道。但是此刻，平安清楚地知道他确实遇到了“陛下的儿子”。<p>

因为娘亲曾经告诉他，只要遇见了“陛下的儿子”，他就必需学会去“让”。<p>

第二次见到云中君时，鸿平安已经上了明德山。他跟着舅舅换了一样的玄服，跟着舅舅和许多同样装扮的哥哥姐姐挤在了一起。他们都仰头去看那如云般洁白的玉阶上站着的人。<p>

这一回，“陛下的儿子”打扮得十分鲜艳，台上的他不再是骄横的野马，活像只灿烂的仙雀。远处莽莽群山积雪未消，他却毫不畏惧春寒，只穿了青绿色的箭袖丝袍，袍上云纹缭绕，头有双髻，手执柳鞭。脸上妆容浓墨重彩，额上一朵朱砂海棠，装扮奇特，千娇百媚。竟全没有了山路上的凶悍。鼓点阵阵，仙乐飘飘，只见他摇动柳鞭，应节而舞，矫健如游龙，灵动似惊鸿。<p>

平安看呆了，除了母亲，他再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可这云中君的模样又和母亲的不同，云中君不是异族。他和大多数哥哥姐姐一样，是个地道的东夷人，乌发黑眸。<p>

乌发黑眸……<p>

平安不由垂下了头，努力把自己的眼睛往阴影里藏。他知道，周围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小声议论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跟他们的不一样……<p>

他扯扯夏攸宇的手，轻轻道：“阿爷说要来看跳大神，就是这个么？”<p>

听了平安的话，安北公笑了，他实在是服了那位尊贵的姐夫，无论位有多高，权有多重，说出的话总是这样不拘小节，通俗易懂。<p>

其实细想想，东皇倒也没有说错，此时的云中君确实是一尊神——春神句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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