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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咯。

笔帽敲在木质桌面上落下一声响。

稿纸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

所有的故事只剩下尾声。清之介犹豫着是否要按照内心所想继续下笔。

之前,他尝试写下结局,可呈现出的结果和想象中的有微妙的偏差,使得故事的效果不尽人意。有些困惑仍未被解答,在那些萦绕心头的问题成为他的绊脚石之前,他必须得到解决的办法。

正如织田作之助所说,他一定会拿出最高的觉悟,在难波文学赏上与他同台竞争。织田作之助是劲敌,而现在,清之介甚至没有和他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光凭文学造诣还不够的话,他将全权投入自己的情感。

在新年的尾声,雪已经不怎么下了。积雪早就融化,变成淙淙淌过的溪流,默不作声地消失在了地面。天空亮得可怕,太阳被薄薄的云层笼罩,眼前只有一片蒙蒙的白光。

在窗边思索良久,他最终决定放下笔,出门一趟。

银色和白色交织的牢笼有诸多警卫把手,探视人员步履匆匆,气氛严肃得可怕。清之介停步,监狱的探视窗前已经坐了穿着囚服的男人。

主编:“……”

他的神色憔悴,手腕和大腿被子弹射中,直到现在还绑着用来固定的石膏。

清之介拉开椅子,带着笑脸开口:“好久不见。”

为了今天的对话,他足足等待了半个月。

主编其实并不愿与他见面。没想到就在昨天晚饭时,清之介接到了通知,说明天可以过来。主编通过了探视的申请。

在那一刻,脑海一片空白,清之介甚至忘记了原本自己想要对主编说的话。在二十年中的人生以来,主编第一次让他尝到了这样惨痛的代价。被抛弃,差点被最信任的同伴杀死,沦为黑暗中匍匐的野兽。在顶峰中失去一切的场景太过凄凉,直至如今,回忆那日的场景,清之介仍然能回忆起掌心的轻颤。弹壳的硝烟味在脸颊前弥散。差一点,他真的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确实是恨主编的。但这点恨意在他的未来面前无关紧要。

主编:“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清之介:“怎么会呢?”

他靠在椅背上,表情满是冷漠:“你还有什么笑话可以看。”

主编:“……”

在阴谋败露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彻底成为小丑了。

清之介的话让他咬紧了牙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清之介:“不。”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已经报名参加难波文学赏了。我……”

他失笑着摇头:“已经不重要了。”主编一样成为了无关紧要的人。

“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如果说我是老鼠,你现在又是什么?”清之介的目光触及到他脸上的伤口,冷冷一笑:“你比老鼠还不如呢。”

主编狼狈将脸偏过,恶狠狠地说道:“清之介,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也是一样?你甚至都不记得我的名字。从来没有。”

清之介:“你只是在意这个吗?”

主编的办公室,哪怕小到一包纸巾他都牢牢记住了位置,何况是那样明晃晃摆在桌子上的名牌。主编只是在逞强,他在竭尽全力证明清之介和他一样有罪。

少年侧过脸,似乎认真端详主编的脸色,青蓝色的眼中晦涩不清,最终他牵起嘴角:“是吗,我知道了。原来你这么在意我的评价啊。”

“藏在地沟里躲躲藏藏的人就是这样的,从来不敢用正眼看人。要是你能改改扭曲的心理,也算功德一件。”清之介站起身,“我绝对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而你——从来都是nobody。”

“抱歉啊,之前没有记住你的名字。在监狱好好忏悔吧,主编。”

最后也没说出恶毒的诅咒,清之介觉得自己真是善良得可怕。哪怕他气得简直要发疯,脸上也保持着可怕的平静。反正也是最后一次来探望他了。

清之介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主编则要在监狱中渡过自己的一生,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曾经没有勇气踏出的一步已经被牢牢踩在脚下。他拥有了一切自己曾奢望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失去之后,他所获得的东西反而比之前要多得多。人类的善意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按照这个价值计算,清之介绝对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拥有了数不清的朋友,许许多多的人都对他伸手,告诉他可以依靠自己,不必再逞强。

阻碍脚步的泥淖被一点点清理干净。

懵懂追寻着的答案原来藏在这里。在前进的脚步中,他学会了如何去珍惜珍爱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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