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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凤冢。”云潇微微颤抖,感觉身体的某一处钻心般疼痛。
“迦兰王说过,灵凤族就算是死了,尸骨上也会继续残留着炽热的火焰气息,凤姬大人也是为了族人死后能摆脱这种致命的灼烧,才会将遗骨全部沉入冰河,用自身强大的灵力将其变成了凤冢。”岑歌伸手按住了额头,面色仍有几分不解,讷讷说道,“但是迦兰王也说过,灵凤一族本就是亡于凤姬之手,凤姬大人憎恨着这一族,完全没必要在他们死后,再给予这样的温柔。”
“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啊。”云潇默默的说着,想起她的身影,明明是那般火红夺目的一个人,却写满了沧桑和疲惫。
“对啊,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岑歌平静的笑着,蓦然闭目,“你知道白教为何能在伽罗立足吗?白教是上天界的风神所建,你知道凤姬大人为何会向上天界妥协吗?”
云潇没有回话,即使自己的父母都曾是白教的核心人物,她对这个遥远的宗教仍是一无所知,岑歌的嘴角扯了一下,露出无奈和嘲讽,“风神应是察觉到了凤姬大人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知道她必须以长时间的自我沉眠来缓解身体的痛苦,一旦她陷入沉睡就无法再插手异族之事,这对那时候已经岌岌可危的异族人而言无疑又是灭顶之灾!所以风神在雪原上建立了白教,亲手开凿了雪湖,湖心的机关可以引出冰河源头之水,而凤姬大人就在那里。”
“白教能成为伽罗的信仰,并不是因为泣雪高原上那块根本没人能靠近的雪碑,而是因为历代教主才是唯一可以找到凤姬的人!”岑歌又闭了闭眼睛,这次却是有些痛苦,“她的身体应该快到极限了吧?如果说十八年前灵音族的灭族和神守温仪的死亡是因为当时的白教无主,无法联系到她,不得以才袖手旁观的话,那么八年前、八年前我拖住萧千夜长达半日,飞影一直在尝试找她,但她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或许比百灵想象中更为衰弱了。”
“潇儿……这一次能保护飞垣的人,只有飞垣自己了。”岑歌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第一次的天劫名为‘碎裂’,被古代种牺牲自身永远的自由为代价强行阻止了,第二次的天劫名为‘坠天’,是凤姬大人耗尽灵凤之息守住了这座孤岛,而第三次的毁灭……它不再是天劫,而是人祸,是人类自己想要毁灭自己!”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岑歌淡淡补充了一句,脑中泛起许多年前的情形,自他有记忆以来,来自人类的迫害就无处不在,那哪是什么双神的后裔?简直和恶魔一样恐怖残忍。
“其实我并不想帮他的,萧千夜对我而言是敌人。”他无奈的摆摆手,自己也有些矛盾,“但是帝都觊觎白教已久,就算他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结局多半不会更好,何况他兄长萧奕白也确实是救了岑青和教主的命,于情于理我应该帮他们这一次,但是此行危险,能否成功救出太子,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我还是不能带上你。”岑歌堵住她的嘴,瞬间就把她没说出口的话逼了回去,“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她唯一的女儿在我眼前出事,在他们决定前去帝都之前,我必须先解决你的问题。”
“你又想把我送到哪里去?”云潇有些不开心,眉心一皱,岑歌毫不在意的看着她,“我想把你送回中原昆仑山去,可惜眼下又的确是做不到,细算起来现在还能勉强能称之为‘安全’的地方只有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一个在羽都,一个在东冥,都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不过……风魔应该有办法吧,我一会就去找萧奕白谈谈条件。”
他一边这么说着,透明的身体已经一半飘出了房间,再度转过身来:“你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云潇无奈的看着他离开,身体的疲惫让她也无法再做什么,只能生气的拉了拉被褥,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第九十章:风起
天域皇城的黄昏里,在漫天晚霞的璀璨光辉下,即将门禁的钟鸣声响彻全城,墨阁内的左大臣被钟声惊醒,再度用力捏紧了手上那封举报信。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咬破的嘴唇里血迹都已经干了,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封信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利箭锥痛心扉,然而他每次抬手想将其撕成碎片烧毁的时候,又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然后呆呆的看着烛火出神。
自他今天一早收到这封联名信以来,整整一天,左大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内心纠结而犹豫。
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会在明溪太子到来之后亲手将这封信呈上任太子处置,然而——太子殿下今天偏偏没有来。
这仿佛是上天要刻意给他这个绝佳的机会,拖延时间,保住自己的儿子,公孙晏。
这是一封来自四大境、三大城各大商行的联名举报信,信中所言,当今镜阁阁主贪赃枉法,借着自身职务便利,不仅强加附税,甚至中饱私囊!
坦白说,镜阁作为一个黑吃黑的地方,身为左大臣的公孙哲原本一点也不奇怪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帝都高层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没有刻意挑开罢了,然而直到今天,他看到信上所示的惊人数字,才赫然察觉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公孙晏将进贡给皇室的物资私自扣留近半,每年从各大商行搜刮的财物,甚至比报给陛下的还要多!
公孙哲的额头冷汗再次冒出,死死的揉着脑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事不靠谱,但是能不靠谱到如此地步,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这封举报信如果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公孙晏不仅职位不保,恐怕连小命都得丢了!
想到这里,公孙哲蓦然咬住了牙,他再一次将信件放到了烛火上方,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干脆烧了吧?商行的联名信而已,只要不被皇室高层知晓,公孙晏仍有一万种方法摆平。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停止了动作,公孙家族原本就是经商起的家,但是家规森严,也曾经是个光明磊落以“诚信、诚心”自居的一方富甲,虽然自迁居帝都之后耳濡目染,对祖上的规矩也不再严操值守,但是儿子犯下如此惊天的重罪,他这个做父亲的责无旁贷,怎么可以再次徇私枉法,包庇自己的儿子?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太子太傅的声音传来:“左大臣,再不走赶不上门禁了,您不是想晚上被困在墨阁里吧?”
“哦,来了来了。”左大臣故作镇定的回话,一咬牙将举报信重新折好放入了怀中,他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只能一手扶着额一手靠着墙小心的走出去,太子太傅看他一脸虚汗,连忙过来搀扶了一把,“哎呦,您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还是让我送您回府,再命人去丹真宫请大夫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人老了毛病都出来了。”左大臣缓了口气,眼前也清晰了不少,“没事,我跟您一左一右差了不少路呢,不麻烦了。”
他推辞着走出墨阁,没等太子太傅跟上来,只见公孙晏裹着华丽的狐裘大衣,已经站在墨阁正前方,似乎正在等他。
左大臣的脸色“唰”的一下更加难看了,太子太傅看了看这对父子,啧啧舌,小声的道:“您该不会是和公子吵架了吧?那我可就不掺和了,让公子陪您回去吧。”
“爹啊,不舒服吗?”公孙晏大步上去,才伸手就被公孙哲一巴掌打开,太子太傅尴尬的退了几步,赶紧假装没看到绕道走了,左大臣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当面爆发,他瞪了一眼公孙晏,见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包天竟然……”
他忍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正在换岗的禁军士兵,又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生气的甩了甩衣袖:“跟我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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