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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席面虽是简单,但有鱼有肉,米饭甚至是鸡油熬的,她一口也是不舍得放过,哪顾得上其它。
这样的应对很快让那些人对她没了兴趣,便转身将话头引倒了黄大毛的‘死而复生’上,而聊着聊着,又渐渐说起了三天前的那场突然而至的大暴雨。
“怕是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了吧?”
“是啊,今天河里的水位都还没退回去。”
“幸好也就下了一天一夜,要是继续再那样下,今年的收成可就没指望了。”
“听说云县都连着下了四五天了。”
“云县?那么大的雨下了四五天?”
“是啊,昨儿听去那儿刚回的李老三说的,他说地势低的地方都快成湖了,要不是走得快,他差点被堵在半路回不来。”
“那俞澜江的堤坝还扛得住么?”
“不晓得,就前些天村口那条河泛滥的样子,俞澜江只怕悬。”
“那不得发大水啊……”
“啥?那还了得?西北旱灾还没消停,云县可别跟着闹腾,不然咱这儿准得遭殃。”
“嗐,每年惯常的雨季而已,云县那儿年年积水年年说,到现在有啥事呢?瞎琢磨些什么,没事自己吓自己……”
正醉眼朦胧说得起劲,忽见先前离席的林小疯子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依旧回到原位坐下,拍干净衣服上沾的灰尘,随后看了看周围那些人道:“那天我确实赶鬼来着。”
突兀一句话,从小姑娘清脆的嗓子里蹦出,登时让闹哄哄的堂屋里蓦地一静。
随即一粒花生米弹到了林宝珠头上:“小疯子,干脆以后叫你小神婆好了。”
这句话再度引来一阵哄笑。
林宝珠摸了摸脑门,把弹落到桌上的那颗花生米塞进嘴里:“就是有鬼,坐在黄大毛脖子上掐着他不放,还凶我,费了我老大劲才把它们打跑。”
“哟,果然是神婆。”
林宝珠嘻嘻一笑:“王叔你莫笑我,你边上就有个鬼在笑你呢。”
被称作王叔的男人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朝身旁那张空凳子瞥了一眼,随即听见林宝珠噗嗤一声笑。继而瘪了瘪嘴,她故作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王铁蛋我的儿啊,今年你烧的什么东西给娘啊,茅坑纸你当纸钱烧啊……”
“小疯子你说个啥!!”
王铁蛋是村里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抠门得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三份花,七月半偷偷把茅坑草纸当纸钱烧也确是事实。只是没想到这会儿会被一个小疯子当众说出,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当即脱下鞋子就要往林宝珠头上扔,小姑娘早有准备,提着先前大毛娘给她包的一些剩菜一溜烟就跑出了堂屋。
到了门口不忘转身朝他再次做了个鬼脸:“我的儿,下回记得给娘烧真的纸钱啊,不然老娘给你找个纸媳妇啊……”
话音未落,人已一瘸一拐跑得不见踪影,只留堂屋里面红耳赤的王铁蛋和一阵阵憋不住的哈哈大笑。
笑声在林宝珠身后回荡,她出了门后的面色却并不好看。
收敛了人群里做出的赖皮模样,她微皱了皱眉,在远离黄家大门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
依稀能看到一些青灰色影子从那栋屋子的瓦片上一闪而过,有几道沿着高高低低的矮墙跟了她一阵,在她回头一霎就消失在了薄雾似的雨丝里。
林宝珠可不认为这是它们怕她的表现。
之前她在黄大毛的房里就见到了这些东西。阴雨连绵,它们就如同从潮湿墙缝里生出来的霉斑,蛰伏在那个房间的每个角落,这令她一进门时只觉浑身刺骨地凉,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显然,黄大毛醒来后高烧不断跟它们不无关联,可是她没办法撵走它们,这些东西跟她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有着一种明晃晃令人心惊的危险,好比三天前那个在窗户外盯了她许久的‘女人’……
想起那张纸白的脸,林宝珠不由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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