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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头顶上的太阳一下让他觉得很温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久违。稍做休息后,他把井绳从轱辘上卸了下来,紧紧绑在井旁不远的树上。接着他轻轻朝着井下喊了声,告诉瑾姗姗自己已经上来了。
片刻,那头传来瑾姗姗的声音,说自己已经准备好,萧琰便找来块稍大些的光滑石头,卡在绳子与井沿的摩擦处,然后将绳子拦在自己腰间,手脚并用,奋力的朝井的远处爬去。
这头的瑾姗姗感觉到了上面的拉力,便开始手脚齐上顺井壁向上攀爬,好在这井有些年头,石头井壁间有些缝隙容得下她的小手小脚。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若是让她自己顺着绳子爬,可能也就爬个八九尺的光景,仔细想想,琰儿怕是早已看透,只是不说透罢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忽然脚下一滑,顿时手忙脚乱,下意识的找东西抓。等稳住了身子,却发现手抓的地方似乎很平整,而且手能抓进去很深,努力探上头去一看,发现井壁上竟然有个方形的洞,而且这洞不小,能容得下自己弯腰走进去,洞上有青苔石草覆盖,所以在井上往下看时无法察觉,她觉得有些惊奇,但洞内似乎很深,黑乎乎的还吹着阴风,她觉得有些可怕,便赶忙继续向上爬去。
她就这么爬着,头上的伤口还未止血,满头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流在她脸上,她也没空去擦,就这样一直爬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快点上去见到萧琰,他就这么一直拉着自己,自己倒是轻松了许多,但不知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可到最后一段距离时,她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速度也越来越慢。绳子那头似乎感受到了这头的状况,居然传来了更大的力量。绳子向上拉一点,便停住好久,又向上拉一点,也不知过了多久,瑾姗姗终于摸到了井的边沿。
爬出井外,瑾姗姗马上感受到了一股暖风吹来,瞬间清醒许多。但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她触目惊心,也不顾半截身子还在井中,一下子就泪如泉涌,如同山洪般倾泄而出,而为了不发出声响,她硬生生将嘴唇咬的鲜血直流。
树干上、石头上、绳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沾满了血手印,萧琰一路爬过的地面居然连草都拔的一干二净,两只鞋一前一后丢在这条寸草不生的小径上,在远处是一排带血的脚印。脚印的终点,萧琰就那么趴在那里,像死了一般。
如果心有声音,瑾姗姗此刻一定在发出巨大的悲鸣。她脑海里一遍遍的喊着琰儿,不顾一切的爬向萧琰的身边。只见他脸上血和污泥混作一团,手心脚心没有一处完好的部分,苍白的脸上,狭长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唇也早就咬出了血。
瑾姗姗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摇晃着萧琰的身体,她突然好害怕他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睛。这是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况且两人今日经历了这番事情,在她的心里,萧琰的位置已经变得与以前不同了。
萧琰此刻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好像骑在马上一般,晃的厉害,过了半天他才悠悠转醒,天上的夕阳有些刺的他眼睛睁不开。
方才用力太多,他早已经脱力,感受到绳子那头没了力之后,他知道瑾姗姗已经爬了上来,便眼前一黑栽倒过去,醒来时就看见满脸泪水,身子不停抽搐的瑾姗姗正跪在自己身边,她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头正枕在她的腿上。
萧琰强作微笑,拍了怕瑾姗姗的手说道:“我没事,你也没事,只是流了些血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与其有在这里哭的力气,不如把这里收拾收拾,免得让别人来看到了痕迹。”
看到萧琰转醒又露出笑容,瑾姗姗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看了看周围,真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便将萧琰搀扶起来,让他坐在亭内。
此刻正值春夏交接,也不是很冷,瑾姗姗脱下自己的正好湿透的大裙,身上之剩下一身小衣,稚嫩的身体已经稍有些曲线,加之湿了身子,衣服都粘在身上,小衣内的景象若影若现。萧琰见状赶忙别过头去,瑾姗姗也害羞不已,赶忙走出亭子,用大裙把能擦拭的地方统统擦拭一遍,又收拾好绳子,处理了地上的血迹。这会刚刚萧琰爬过的地方此时望去,看起来只像是个顽童的恶作剧。
整理好一切后,萧琰也缓过神来,身体虽然脱力,但勉强能动弹。瑾姗姗刚忙活完回到亭内,见他要动,赶忙按住他让他不要乱动。她看着萧琰的脏脸,心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俩这般样子,出去如何见人?
周围也没有什么能擦拭的东西,这样子若是跑出去被别人看见,可如何得了?想到这里,她咬咬牙,红着脸对面前的萧琰说道:“你闭上眼睛。”
“嗯?”萧琰看着她脸上的红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过了一小会,他便觉得脸上清凉不已。他突然想到那大裙已经很脏了,心想都这功夫,她居然还有心思和自己恶作剧,便叫她赶紧停下,一说话,就习惯性的张开了眼睛。
只这一睁眼,萧琰瞬间吓的又闭上了眼睛。就这一眼,他看见瑾姗姗的脸忽红忽黑,原本她身上的小衣正被她拿在手里,上身只剩下一个青色的肚兜,洁白的皮肤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像是块羊脂美玉,玲珑的小蛮腰,还有她的小肚脐,都历历在目。
这一眼萧琰算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他的脸一下也红到了耳朵根。气氛一下变的很尴尬,萧琰就这么闭着眼睛,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觉得瑾姗姗又开始给自己擦起脸来。擦完脸,又擦了他的手脚。手心和脚心的皮早都全烂了,这会疼的要命,但这疼痛萧琰还勉强能忍受,只是瑾姗姗不小心碰到时,他不由自主的就往回缩一下,没过一会,他又听见了她的抽泣声。
萧琰心想,女孩子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为什么要不停的哭呢?又不是自己驾崩了,这还好好的在这里。今天这一天过的真是漫长,自己从未像这样活的开心过,感觉经历了自己这么些年来加起来都未曾经历过的事情。
还好明日后的几日章太傅有客要陪,学堂这边暂时放假。太后前些日子南巡去了,回来还需些光景,自己这番样子倒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在这禁城里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每日途径的路上有几棵树、几朵花、几根柱子自己都数得清楚,平日若有空闲,他就在寝宫呆着,也不见谁。
收拾好一切,天已经麻黑了,此刻还没有开始上灯,两人的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风吹干了。天色一暗,倒也看不出污渍和血迹,两人闲聊了几句,萧琰就打算离开。毕竟要是夜里和一个女孩子呆在这样的地方,若是让人知道,定会毁了她的清白。
他把想法告诉瑾姗姗后,瑾姗姗却犯了难。自己这身样子,回去如何表姐里交待?
她原本家在北海,爹爹早年去世后,膝下只有自己一个,家族中对她的继承却有着巨大的分歧。身处矛盾旋窝让她痛苦不堪,只得修书向自幼百般宠爱自己的表姐倾诉苦难,恰巧表姐在京城内有处官邸,眼下人也正在京城。那时候族中之人已经将她的母亲逼的走投无路,竟寻了短见。她天性不与人争,更受不了这些勾心斗角,加之原本和睦的叔伯嫂兄如今对自己恶目相向,她只得逃离,来到京城,受姐姐的庇护。而爹爹生前又与章太傅是故交,故此才在御书房跟着章太傅学习。
但表姐虽对自己宠爱有加,但毕竟年龄和自己的母亲相差无几,免不了对她也有几分管束。原本就寄人篱下,自然事事敏感,平日里在表姐的眼中,自己都是乖孩子,要是像这样回去,不知今后表姐会怎么看待自己。
无奈之下,她讲自己的处境向萧琰和盘托出,除了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外,将自己的难处告诉了萧琰。
萧琰也犯了难,想了片刻问她今夜若是不回去,不知可否。瑾姗姗想了想,不回去倒也无妨,每日来接她回宅子的管家是自己从北海带来的,是个忠厚老实的老头,看着自己长大,想必也会体谅自己的难处,忧己之所忧,帮自己过了这一关。
想到这里,她便告诉萧琰,不回去也可以。萧琰低头想了半天,抬头说道:“既然如此,今夜你就跟我去我寝宫吧。把衣服鞋子都浆洗一下,等明日衣服干了,收拾妥当再回你表姐那里吧。”
“这……”瑾姗姗有些发晕,天子住的地方,肯定侍卫众多,又有成群的太监宫女,他们见了自己和皇上如此这样,定然要生了闲话,到时候就不光是让表姐知道这么简单了。
“没事的。”萧琰仿佛看出了瑾姗姗的顾虑,他说道:“我的寝宫里,就我一人,我知道一条路,从这里到我的寝宫,一个侍卫都不会遇到,你就放心吧。”
看萧琰说的真真的,加之瑾姗姗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这般处境,简直难以言状,若是向旁人讲,只怕别人都不会信。但偏偏就遇到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御书房里的人早已走完了,她找了些熟宣,给萧琰包脚,勉强让他把鞋穿上。自己又趁着天还没黑透,写了封给管家的短信,告诉他自己的处境,让他在表姐面前帮忙掩盖。做好了这一切,她就扶着萧琰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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