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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是唤他平安。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是没有经常开口说话的缘故,不是清脆如银铃轻响,也不是软糯如羽毛挠心而是清泠如山间叮咚的泉水,温淡如和风拂面,竟是与他想象中的她的声音吻合。
是他的错觉吗?
“公子会武功。”冬暖故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有些微的沙哑,因为这些日子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过话,她并未抬头看司季夏,只是专心地为他的伤口上药,“根本不需要我为公子的安危挂心。”
司季夏没想到冬暖故这张口与他说的第二句话竟是回噎他,一时竟噎得他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半晌才抱歉道:“我并未有意隐瞒阿暖姑娘。”
司季夏说话时心底竟有些失落,公子……她竟又是唤他公子……
“我也并非有意瞒着公子,不过所有见过左相府八小姐的人都知这八小姐是个哑巴,我若张口说话,必会吓了公子。”冬暖故口吻淡淡地解释,若非之前在外紧张他会躲不开那划破夜色而来的利剑不小心脱口出声的话,她也不知她究竟何时才会开口与他说话,在他为她看嗓子治嗓子之后?还是在他真正把她当妻子看的时候?
或许会一辈子在他面前都做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哑巴也不一定,哑巴也没什么不好,不想回答不想说的事情都可缄默,不过既然已经在他面前张了口,便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
冬暖故说完话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其他的意思,只从纸包里拿出裁剪好的绷带将他掌心的伤口慢慢包扎上,动作依旧是轻柔小心的,与她面上淡淡的表情不像,也与她淡淡的声音口吻不相似。
两人之间又归于了沉默,都没有要深入问对方问题的打算。
冬暖故替司季夏包扎好了掌心的伤,便是连虎口上的伤都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最后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结,她在做这些动作时司季夏都是一直看着她的,不是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而是看着她微垂的眉眼,渐渐又看出了神,直到冬暖故在他手背绑好了结抬眸看他他还没有回过神。
只见冬暖故没有征兆地对他扬起了嘴角,微微笑了,“我该谢谢公子方才救了我。”
冬暖故眉眼间盈着的浅笑让司季夏瞬间回过来神了,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飞快地别开眼,心跳得飞快,脸颊绯红绯红,好似做错事被人当场逮住了一般。
“阿暖姑娘没事就好。”司季夏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再看冬暖故,只是颇显紧张道。
他一紧张便又将冬暖故刚刚帮他包扎好的左手拢了起来,只见冬暖故眉眼间的笑意瞬间褪下,与此同时硬是将自己的手塞到了他正微拢起的左手掌心里,掌心贴着他的掌心将他的手轻轻回握,眼神很淡,语气也很淡道:“公子只有一只手,还不想让它好得快些了么?”
那让司季夏觉得灼热的温度重新贴回了他的手心,令他怔住了,有些错愕地垂眸看着正轻轻回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收紧拳头的纤纤小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冬暖故似乎并不在意司季夏的反应,只将目光从他的左手移到了他的左臂上,口气依然没有过多温度道:“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谁知她的话才一出口,那被她握住的司季夏的手便猛地一抖,继而猛地抽出手拉住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好似担心冬暖故会径自掀开他的斗篷一般,拒绝道:“不必了,多谢阿暖姑娘的关心了,手臂上的伤我会自己来。”
“你的手已经伤了,你怎么自己来?”冬暖故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便是连眼神都冷冷的,扫了他仍还努力往床底缩的双脚,皱起眉心道,“用脚吗?你方才不是把灯都弄倒了么?”
冬暖故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觉得有些生气,她只觉自己捂热的手心被人生生泼了一盆冷水,十分地不给脸面,她几乎没有关心过任何人,他还是她记忆里的第一个。
冬暖故的话颇为直接,司季夏非但没有恼怒不堪,只是绷直了身子将斗篷拉得更紧,垂着头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没什么,用脚做事也是经常的事,方才弄倒了油灯只是不小心而已,阿暖姑娘不必管我,回屋去吧,我用脚做事的模样太过丑陋,只怕会污了阿暖姑娘的眼。”
司季夏的话让冬暖故觉得心有些堵,然她没有走,而是静静地看着司季夏,司季夏没有再催她离开,也没有动动他的手脚,屋里静得只闻他们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半晌,才听得司季夏又低低淡淡道:“阿暖姑娘快回屋去吧。”
这一次冬暖故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在她转身的同时,司季夏微微闭起了眼。
冬暖故离开屋子时并未替司季夏关上门,是以寒凉的空气呼呼地涌进狭小的屋里,将屋里那股难闻的湿腐味吹淡了些,也吹得司季夏身上的斗篷微微晃动。
少顷,司季夏慢慢松了紧抓着斗篷的手,也站起了身,鞋袜也未穿,便这么赤着双脚慢慢走向屋门,有些失神地看着门外黑漆漆的院子,缓缓抬手用手背抵上了门背欲将屋门阖上。
就在这时,冬暖故竟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司季夏的视线里,使得他又一瞬间紧张得倏地并起自己赤着的双脚。
只见冬暖故手里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瓷碟,碟子里装着色泽有些浑浊的豆油,却是看也不看司季夏一眼,径自走到她方才坐过的床沿旁,将手中瓷碟里的豆油倒进火苗马上就要熄灭的灯台里,这才又作势离开。
“阿……”司季夏在冬暖故重新从他面前经过时张了张口,正要唤她,然他才一个字吐出口,冬暖故当做充耳不闻地径自从他面前走过,星点的目光都没有落到他身上,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黑漆漆的夜色中,徒留下话还卡在喉咙里的司季夏。
夜风依旧在涌进屋里,拂动司季夏肩上的斗篷,也拂动了灯台上的火苗。
司季夏静默片刻,慢慢将门阖上了,重新坐回了床沿上,摊开自己的左手,定定地看着自己被白色棉布绷带包扎得平平整整的掌心,再看一眼放在床上的冬暖故留下的纸包,纸包里摆着没有用完的白色棉布条,两只白瓷小药瓶,小瓷瓶旁还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纸包。
司季夏的目光在那两只小纸包上顿了顿,这才慢慢伸出手去打开那小纸包,因为手上有伤的缘故,他的动作有些迟钝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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