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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凉坐在书房里,提笔数次又罢笔数次。最后他索性起身推窗,迎目便看到那株枇杷树。
枇杷树的树叶已开始凋零,近日风又不大,叶子都层层密密地堆在树下,徒留渐显光秃的枝干。
这院中的仆婢实在太过惫懒,连他在此,都敢这样不尽心力。宇文凉气恼之下,写了第一封给岑伯的信。
他虽知晓岑伯的为人,却仍担心他会轻视木木,遣词造句了许久,才将将写出了个大概。通读一遍,以为信中对岑伯的担忧过于浓厚,恐惹他伤心,便提笔涂改了几番,总算满意了些。
正欲拿新纸誊抄,却想起方嬷嬷的话。这样的小屋子。
其实这院子放在普通人家并不算小,可与昌邑的将军府一比,确有天壤之别。他将笔放下,思量着是否要为木木重新择处稍大的宅院。
毕竟退亲之事不能一蹴而就……又想到给伯麒的回信还不知如何下笔,心中一时闷燥至极,笔墨一甩,信上立时溅了半纸的黑点。
宇文凉按着两侧的太阳穴,只觉头脑浑胀,神思混乱。
忽然,他听到了若隐若现的歌声。
那歌声极为轻柔,却又明快非常,一点一点地,在他耳中清晰起来。
那是车前语。他前生曾特意学过,虽无慧根,但胜在勤奋,仔细听,总能听出几许韵味。
“我的家乡种着一片依米花,
她有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清晨时,我去看她,
沙漠里空空如也。
唯有等到太阳最高的时候,
她才会放声歌唱。”
宇文凉循着歌声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不知何时醒来的木木,正抱着依米,在枝叶凋零的树下慢慢走动。她似是很喜欢听枯枝的轻响,每一步都要踩在厚厚的落叶之上。
“但她总有花谢的时候,
恰如世间的万象。
譬如女子的年华,男子的峥嵘,
以及母亲臂弯里浓腻的乳香。”
宇文凉轻轻走到窗边,离与她不过几尺的距离。只是前生她在门里,他在门外,中间隔着小路和微风,此时她在窗前,他在窗里。
木木模糊间感受到他的注视,抬头看他。肌肤在温和的夕光下显得莹白如玉,眉色如黛。
她身着熙国的服饰,低头看了依米一眼,又转而笑看着他。
她一边哼出小调的最后一个部分,一边步步朝他走来。
“可我正是爱她的花谢,
爱她那只有一刹那的光阴。”
音调结束的那一瞬,木木堪堪立在宇文凉的面前。见他目光含笑,忍不住自得:“好听吗?”想起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哂笑,“您知道我在唱什么吗?”
宇文凉微微俯身,正对着木木的眼睛,用车前语低低唱道:“我爱她的一切。”见木木愣神,眼底生出坏笑,趁机亲了亲她的眉心,“爱她的眉毛。”
“爱她的眼睛。”再亲眼睛。
“爱她的高鼻。”又吻小鼻尖。
“爱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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