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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赵戎一声长叹,“魔障。”
连着两日,宋研竹又收到金氏的来信,皆是催她和宋合庆早日回府的。赵戎见实在留她不住,索性收拾了东西随她一同回去。朱景文见状,缠着朱珪也要一同回建州。
来时是四人,回去时人却多了许多。宋研竹和朱珪一人一辆马车,陶墨言和赵戎骑马,一人带着一个孩子。
行到半路时有个亭子,赵戎唤众人停下歇息,宋研竹和朱珪下了马车,陶墨言带着朱景文在一旁逗马,赵戎又带着宋合庆摘野果去了。
初夏动作利索,下了马车不过片刻,便将一应糕点茶果摆好。宋研竹站在朱珪身边,柔声道:“大人,您请用些糕点。”
朱珪拿起一块云片糕点吃了两口,略略点头。搁下糕点,抬头唤宋研竹:“出门在外不必太过拘礼,你也坐下吧。”
宋研竹推辞了一番,这才坐下来。朱珪一辈子阅人无数,同宋研竹短短接触两三回便觉这个姑娘蕙质兰心,知书达理,这几日更总在朱景文嘴里听见对她的溢美之词。朱珪偏头看看自己的孙子,他正站在陶墨言身边,一大一小两人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谦和的笑。
朱珪道:“墨言一向谨言慎行,在我跟前从来只与我讨论治学之道,不论他人是非。那日他却在我跟前踟蹰了许久,问我能不能再收下一个弟子。”他收回视线,看着宋研竹道:“我猜,他说的人,就是合哥儿?”
宋研竹一怔,朱珪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和风吹在脸上,是说不出的舒坦,他伸手捋着胡子望向远方,一边是绝尘而去的赵戎,一边是正好望过来的陶墨言。鼻尖充斥着春天百花盛开后的芳草香,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遮掩不住的春意。
宋研竹顺着朱珪的视线望去,正好同陶墨言四目交接。
那日初夏还了东西,陶墨言那一点动静都没有。宋研竹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一厢,陶墨言毫不遮掩地望着宋研竹,嘴边弯出淡淡的笑容,见宋研竹颇为恼怒地蹙眉头,他也不恼,淡淡收回视线。
他身边的朱景文正低声说道:“那日我偷偷溜进你的房间,在你的案桌上见过一副梅兰图,落的是你的款,那副梅兰图虽然立意、构图都同宋姐姐的不同,可是神韵却极为相似……宋姐姐那幅画,不会是你画的吧?”
陶墨言不置可否,伸手顺顺马鬃,拿了一把草喂马。
朱景文哼了一声,撇开头淡淡道:“我听祖父说过,你画工精湛,过目不忘,但凡你看过的画,都能仿之□□成相似。你放心,我不会揭发你的,你和我都是站在合庆这边的,我也很喜欢宋姐姐……不过,我祖父那样精明地像狐狸的人,或许早就察觉了……你放心,即便没有你,我也能让祖父答应收下合庆,祖父疼我,我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说完颇为傲娇地昂了头。
陶墨言听到他说“我也很喜欢宋姐姐”,不由莞尔一笑。
马车进了建州,各人便分道扬镳。宋研竹让宋合庆上马车,本欲在城门口就对赵戎道离别。陶墨言和赵戎却像是说好了似得,执意要送新进门的小师弟回家。宋合庆受宠若惊,看看面若冰霜的宋研竹,顿时噤若寒蝉。
一路无语。快到宋府门口时,宋合庆伸直了脖子往马车往探去,对宋研竹道:“姐,我瞧着怎么不大对劲儿啊?娘在信里说,她想咱们,等咱们回来,她会来接咱们……可我看着,门口稀稀落落地也就站着两个门房。”
宋研竹撩了帘子往外看,不由地蹙了眉头:门口的两个门房脸上露出焦虑之色,正低着头交头接耳。
赵戎驱马上前,问:“怎么了?”
宋合庆摇摇头,道:“我总觉得哪儿不对……诶……”话音刚落,宋合庆忽而眼睛一亮,对宋研竹道:“二姐姐,你快看,那是谁!”
宋研竹抬头望去,心中忽而大喜。只见从宋府的门前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来人丰神雅淡,气宇轩昂,嘴边扬着浅浅的笑容。
“快,快停车!”宋合庆连连喊道。不待马车停稳,他欢呼一声从马车上跃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人跟前,抱着他的腿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宋研竹直直的望着前方,就见宋承庆含笑低头,摸摸宋合庆的脑袋,温言笑道:“长高了不少,也黑了。跟你二姐上哪儿玩去了,乐不思蜀。”
扬了头,望向宋研竹,言语里带了几分揶揄和宠溺,“一段时日不见,妹妹怎么变傻了?不欢迎大哥回来么?”
宋研竹不知怎么,只觉得心中酸楚,热泪盈上眼眶,半晌说不出话来。初夏扶她下马车,她快步走到宋承庆跟前,话未出口,自个儿先哽咽了,嗫嚅道:“大哥……”
那一年,得知宋研竹要配给陶墨言,宋承庆极力劝阻,他劝金氏,让宋研竹嫁给家道殷实的普通人家,过一世安稳的日子。当时她怪宋承庆多事,还怨恨过宋承庆,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见她。
出嫁前一天,宋承庆出现在她屋外,隔着帘子问她:“妹妹欢喜么?”见宋研竹点点头,宋承庆笑道:“你高兴就好。”
至此,她再也没见过宋承庆。
嫁给陶墨言的第二年,宋承庆随商队去西域走商,突染疾病,最后黄沙埋骨,客死异乡。消息传回来时,宋研竹独自在屋里坐了三天三夜,恍惚想起来,她极小的时候,大她六岁的宋承庆便带着她四处玩耍,她闯了祸,他替她掩饰,替她受罚,她若有难,第一时间挡在她跟前的,永远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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