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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虽苦,但公主若是这般哭法,只怕会伤了身子。”
她闻言哭得更凶了,但却将那帕子接在手中,掩着脸伏在窗前抽泣。
他望着那耸动的纤弱身影,眸中沉冷的光忽然有些散乱,凝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她虽在悲痛中,却也听出那叹息中的幽幽伤感,举帕拭了拭泪,抬头问:“厂臣为何叹气?”
“没什么,臣只是觉得,公主感怀身世,思念故土,到底还有个地方可念,而臣却是茫茫无依,即便感伤,却连梦也做不得一个。与臣相比,公主算是幸运得多了。”
这话像是在劝,可听着却让人鼻头更加犯酸。
高暧见他骑跨在马上,眼望远方,悠悠的出神,忽然间觉得他和自己真的很像,在尘世中同样是这般的孤寂。
“厂臣也莫要伤感,前次你不是说,宫里是你的家,陛下和我便是家人么?若……若厂臣不弃,云和愿像家人一样看待厂臣。”
徐少卿回头望着她,眼底仍带着些许怅然。
“难得公主还记着臣那几句胡言乱语,臣是天家奴婢,那话虽是由心而发,却说得僭越了,做不得准。臣替陛下兼着司礼监和东厂,仇家遍及天下,保不齐哪天便命浅丧了身子,若真有那一日,臣真怕魂散了,没个归处,公主要是还念着些臣的话,便搭把手,帮着收殓了,臣做了鬼也足感盛情。”
“好端端的,厂臣为何说出这般话来?叫人怪怕的。”
她颦着眉,听着听着竟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叹道:“臣不过是想提早有个准备,公主若是不愿,臣岂敢强求。”
“若是别的事,我定然答应,可这……这叫什么话?”
她别过脸,心说这人可也真是怪到家了,平白无故的竟像是突然交托起后事来,真真的吓了人一跳。
“哦,公主的意思是说,臣若提起别的事,公主便答应了?”他忽然呵呵一笑,狐眸中又闪过了那点狡黠之色。
“……”
她面上一愕,这才醒悟自己方才的话又犯了语病,被他揪住了话头,现下有心想赖也赖不掉了。
“厂臣想托我什么?”
他微微晃着脑袋,似在思虑,唇角却蕴着笑。
方才还是一副伤感的样子,如今却面露得意,高暧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知他那笑容背后又藏着什么古怪。
果然,那假作的模样只是一瞬,随即转回头来,目光便定在她肩头。
“要托什么事,臣眼下还未想好,只是好奇公主肩头那纹绣,昨日纷乱之中未曾得闲,不知今日公主可否作答?”
隔了一日一宿,却还忘不了这档子事,原来之前那些感怀神伤全都是假的,目的便是要套自己的话。
高暧垂首扶着窗橼,心头窘得厉害,想想却又怨不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答道:“当时为了举证那孩子是假扮的,我无法可想,便只好推说这纹绣是母妃为我刺的,实则却不是这般……”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是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佛前添灯油,没留神打翻了,有一滴溅在肩头,烫伤了,疼得我直哭。后来好了,还是留下一小片红迹,师父看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替我纹了这花绣,一直留到今日。”
他听完又是一笑:“佛弟子身上纹这花绣,还真是闻所未闻。瞧来公主这位尊师还是个通达之人,早就算准公主有朝一日会还驾回宫,所以才刺了这茶花。”
“我据实相告,厂臣反来戏言相欺,真的好没道理。”她沉着脸,放下帘子,索性不去搭理他了。
徐少卿却也没再多言,催着马轻快的奔到车驾前方。
一路回到陵川,知府叶重秋早得到消息,率领全城文武官员出城五里迎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别有一番盛景。
翠儿竟顾不得礼制,一路奔到跟前,抱着高暧哭得上不来气,劝了好半天才收了声。
徐少卿不愿久留,在驿馆匆匆歇了一夜,便带着高暧和东厂番役上路返京,沿途仍是小心谨慎,免不了餐风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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