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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入门(第1页)

马仁倒没说大话,布帛第二天就成了黄鹤观的道士,只是还需三个月的观察期才能转正。马仁拍胸担保:”只要你没杀人没放火没犯大戒,三个月后有谁敢赶你走,你来砸我招牌!“

同寝室的清灵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刚刚成为正式弟子。性格随和,为人热心。布帛初来乍到,不识房室井灶,有清灵帮衬着,不两天,就差不多熟悉黄鹤观的规矩。马仁在黄鹤观混得很开,这天入观见布帛在厨房打杂,忙得满头满身汗,心里面大大不是滋味,跑去找真济一说,第二天布帛就因工作需要调到了经堂,接受入门培训。

黄鹤观属正一道派。虽奉龙虎山张天师为主,但观主真常并非出身龙虎山,黄鹤观只是受龙虎山摄制,独立性依旧存在。正一派道士不禁婚娶,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出家人,但真常真济以下,黄鹤观弟子,有家庭的凤毛麟角。

黄鹤观占地近百亩,乃一中等规模的道观。真常以下,设监院一人,执事八人。监院真济,总理观中事务,为主持真常之助。八执事为客堂知客、寮房巡照、库房库头、帐房帐房主、经堂高功、典造房典造、十方堂堂主、号房迎宾。

经堂执事称高功,主持日常诵经,并负责经书收藏和使用、新人培训,类似社会上的培训部。高功一定就是清灵的师父。目前黄鹤观以“真一清静”排行。真字辈只余四人,静字辈只有两个。一定四旬上下年纪,性情严冷,做事认真。布帛来报道,他将他好一阵打量,挥手让清灵带去读经。

道教有三本基本经文:《道德经》、《南华经》、《冲虚经》,对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布帛来说,三经实在艰深晦涩了些。其实一切道藏,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艰深的,这就是经堂师父们存在的价值。浑浑噩噩地背诵、听讲大半个月的布帛,心里开始着急了。这三大经还有什么《抱朴子》、《坐忘论》,没有什么练武的招式和练气的门道啊?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太乙金华要旨》,勉强算得上通俗易懂,但想要无师自通,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布帛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想找释经师父求艺不太现实,他只能安安份份捱过这三个月。

晚上歇息时,清灵兴奋地告诉他,一定师父昨天开始教他练气法门了。想要白日飞升成大罗金仙需要练成金丹,要练成金丹就要先练气。这个基本的仙家路径布帛已经明白。道家的练气术就是武家的练内功。布帛心痒难搔,急忙求教。清灵犹豫:“师父交代不能乱说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每个人练气法门不同,师父们会因材施教。如果私下里你教我我教你,那会乱套的。万一功法起了冲突,走火入魔会死人的。”

布帛恳求:“你就随便说说,具体是怎么练的?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你知道我刚来什么都还没开始学,能有什么冲突?”

清灵少年心性,正是爱显摆的年龄,想想还是说了:“其实也没啥,就是要静坐,意守丹田。大伙儿一来,谁不得学打坐念经?打坐就是静坐,只是不念经,改成意守丹田。”跟着指点丹田所在。就是下丹田,脐下三寸气海穴,谓之气海。顾名思义,储气的海洋。

布帛十分失望:“就这样?”

清灵点头,说:“就这样。一开始就只能这样。你以为意守丹田容易啊?我守了两天了,根本静不下心来,想这想那的,要不然就是想打瞌睡。”

布帛不语,当下盘膝于床,试试意守丹田。但觉容易之极。毕竟三年禅坐有功,根本不会乱想,守得牢牢的。清灵籍窗外夏夜星光看他正在打坐,明白他在干啥,忙说:“你别瞎练啊。师父说要似守非守、不守而守。这个很难的!守好了这个,定心静虑了,就可以采取天地精华、日精月魄啥的。”

布帛又问:“怎么采取?”

清灵道:“师父还没教呢。”顿一顿又说,“师父漏过一句口风,好像就是想像天地精华灵气从头顶心进入,经过印堂、舌头……师父不是要求咱们打坐不念经文之时舌头要自然而然顶住上腭吗?然后一直从胸口下来,流到丹田。就是中间一条直线。好像叫做任脉?头顶有个穴位,好像叫……百会穴?对了,百会。”

布帛马上照着做。人的心念是活泼泼不由人控制的,所谓意马心猿,喻义其活跃如奔马、如跳猿,忽东忽西,想这想那。只要修持有成,能够驾驭心念,要练出内气并不为难。但是这话说来轻松,做来却大不易。不易处就是静心断虑、驾驭意念。布帛心志异于常人,三年清修之功,意念早为他所制,便开始想像天地精华从头顶正中央入体,经双眉中间的印堂,经舌头入咽喉,顺喉而下胸口正中膻中穴,继续直下腹部,至气海而止。这一路意念从人体正面正中线而下,存想时十分容易,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明白不可能一蹴而就,并不气馁,继续练他的。练了大半个时辰才倦极而眠。

第二天清晨,做完早课后他问清灵:“一定师父教你打坐练气,有没有要求什么手势、呼吸之类要注意的?”清灵摇头。然而三天之后依旧在睡前,他说:“嗐,师父今天开始教我引气了。呼吸有讲究的,呼气的时候啥也别想,吸气的时候才能想像采取天地灵气。。”

布帛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不得劲儿。手势有什么讲究没有?就是五心朝上?”五心谓之头顶心、双手心、双脚心。

清灵吃惊问:“你真的偷偷练上了?别瞎练啊。师父说没有静心定虑之前,不但引不来气,还要小心岔了气,经脉会受伤的。”布帛不以为然,也不反驳,嗯嗯两声,继续练自己的。清灵不信听他几句话他就能引气练功,也不在意。

这回布帛注意呼吸,引气十分顺畅。半个小时之后,就觉得丹田处微微气胀,好像吃饱了要放屁的样子,也就是说有了气感。欢喜之下,信心倍增。

经堂闲时,并不禁止弟子们取用阅读经书。布帛开始注意寻找一些导引行气方面的书籍,如《金丹大成集》、《长生法诀》、《悟真浅谈》等等,时时研读。虽嫌囫囵吞枣,但对于道家练气之法,终还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初始领略。

时日匆匆,一个月很快过去,这天入门培训课听完,清一进来叫住他,有人找。他安排在客房,让他快去。

黄鹤观接待十方香客,所以有几间客房。对方指名道姓,清一更加不敢怠慢。布帛十分诧奇,人生地不熟的谁找?马仁?但他出入观中如自家厅堂,根本不需要等他去见。

莫非是付红月?心念及此,布帛手心出汗呼吸急促。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只有这女子留下的痕迹最深。快步赶往客房,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她来干嘛?难道真的跟丈夫过不去了,来找我做夫妻?脑中浮现付红月俏丽的容颜,布帛心潮澎湃,脚下越走越快。如非观中禁止喧哗奔跑,他早就要拔足飞奔了。

到了客房,室中一女,并非心中爱。布帛满腔热血霎时冰消瓦解,涨得血红的脸马上回复正常。呆了一下才记得此女姓张名兼爱。定一定神,打一稽首行礼:“张小姐你好,你……找我有事?”

张兼爱有点害羞,却不畏缩,笑一笑,答:“道长还记得我?我还怕你认不出我来了呢。怎么今天穿得这么朴素?哦,那天是因为要做法事,必须要穿法师袍?那个,是不是叫法师袍?”

布帛那天一开始是常服,就是夏季最常见的T恤。后来才多套一件八卦道袍。道袍是黑色的,但到处用黄红两色丝线绣了许多八卦、盘龙、祥云等等图案,花里胡俏的十分风骚,今天穿的是年轻弟子们都穿的浅灰素袍,图案一个没有。布帛笑一笑,请她坐了,问身体如何?因何而来?张兼爱皱起双眉,愁容上脸:“我回学校上学了,今天是偷偷跑来的。身体算是恢复正常了,但是,我觉得它还没走。”

布帛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想了想,问:“你确定它没有走?不是心理作用?还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兼爱道:“说不清。表面看一切正常了,可是不知怎么,我还是觉得它还没走。我爸爸妈妈的意思也是说我落下了心理阴影。我正常了,他们不知有多高兴,所以只是跟他们说了一次,后来也不敢再提了。你相信我么?“布帛犹豫一下,点了点头。确实那天一点赶走对方的迹象都没有。但是这种事谁说得清楚?难道邪鬼要走就一定会规规矩矩客客气气说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他安慰道:“无论鬼缠人还是人碰上鬼,都是前生冤债,都是有缘份的。时衰鬼缠人。时运旺了它就走了。你年轻体健,正是气运旺盛之时,它应该受不了你的旺气,就走掉了,你别想太多。”这两个月他看了不少道书,冤鬼啊气运啊缘份啊前生冤孽啊琅琅上口,有些神棍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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