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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落成的实验室,主体结构是用许多晶体碎片拼接而成的,有的碎片纯蓝如水,有的本身自带着瑰丽的花纹,有的折射着彩虹般的色彩,被人精心地挑选以后拼在一起,更显得美轮美奂,人类社会中没有哪一个教堂的彩色玻璃窗能与其相比。还有一面墙居然是人造的青绿色LED晶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搬来的,厚墩墩地杵在那里让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目送着容远提着撞了几只不同百色蛉的笼子走进实验室,门被关得严严实实。习惯了部落中信息共享的牙刀有点不适应这种作风,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在门边靠墙坐下来,以待随时听候容远的吩咐,另外也是为了阻止好奇的族人靠近。
豌豆也不再跟微米人的孩子们说笑,默默在门的另一边坐下来,容远进去后没多久,它连通《功德簿》的意识中就接连不断地出现扣除功德的提示。
……
吴希靠在墙角,艰难地喘息,裸露在外的脸和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色斑块,他觉得,似乎连喉咙里都出现了什么异物一样,连喘气都像是刀刮一样疼。
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做好了防护的自己还会感染病毒这样的问题了,只觉得死神的镰刀都已经搭在了脖子上。他意识到不对,病毒在自己身上发作的速度似乎比地球人要快得多。他看到过很多病人,知道他们从出现感染症状到恶化其实需要几天的时间,就算今天突然感染速度加快了,但也没有人快到他这种程度。
从看到红点到现在,大概还不到半小时,但他已经像是病入膏肓一样。他到医院来的时候身边有不少人,发病以后大多数人都跑了,只有经纪人刘婕和一个不起眼的助理小姑娘留下来照顾他。在他的症状迅速恶化后,刘婕说是要给他找医生,却跑出医院再也没有回来。小助理想要到医院去求助,正好在那时医院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许多人疯狂地逃出来,小助理也被人群裹挟着冲出去,吴希依稀听到她惨叫的声音。人全都跑掉以后,他才看到地上那个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茫然睁着眼睛看着他却不再有半点反应的身影。
吴希却连为她一哭的能力都已经没有了,眼眶干涩生疼,浑身的液体都像是在快速地流失,疲倦地动都动不了。他的身上还有应急用的药品,却连取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腿麻木地摆动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却并不感到疼痛——他全身的感觉神经都已经被麻痹了。
一个慌里慌张刚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人不小心踢到吴希腿上,把他现在脆得就像薯片一样的腿骨踢断了,这人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摔倒趴在吴希身上。然后他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好像身下这个人全身的骨头都被自己压断了一样,再一看到面前这人可怖的模样,吓得尖叫一声,急忙撑着地就想爬起来逃跑。
这时闭目待死的吴希嘴角却微微翘了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猛地伸出手像鬼爪一样抓住这个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用力,两人额头贴在一起,微弱的电光在他们中间闪烁。过了一分钟左右,吴希的身体仿佛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另一人却急忙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针管扎进自己胳膊里,将里面的药剂全都推进去。
片刻后,他神色舒缓,渐渐平静下来,又把“吴希”的尸体剥了个精光,从他贴近皮肤的地方揭下一层透明的紧身衣穿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收好那盒子,走到小助理身边,慢慢蹲下来,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第256章膜拜
一个新生的百色蛉从母体中分离出来,从半空中慢悠悠地向下落,正好一个枯草芽孢杆菌从它的正下方经过,尾段被柔软如液体的百色蛉包裹起来。细长的菌体在空中挣扎了一下,片刻后,明黄色的菌体变成了真正宛如枯草一般的模样,比灰尘微粒看上去还要破败几分。体型只有它十分之一左右的小圆球脱离了菌体,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扑向一个丝状的霉菌。
这种厮杀的场面如今每天都要在眼前上演无数次,牙刀已经见怪不怪。他对周围越来越多的百色蛉视而不见,也没有顾忌那些被它们捕杀的各种细胞和微生物,小小的身体在丛林中快速地穿过,灵活地绕过面前的各种菌类,时不时借助空中的微尘甚至百色蛉跳跃,起跳纵跃之间,身体柔韧地做出各种几乎不可能的动作,穿越了无数障碍。很快,牙刀喘息着,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绿色的地面上,布满了扭曲的褶皱突起,一脚踩上去还有点滑。牙刀轻巧地踩着一片皮屑从天而降,落在这种草绿色的地面上,拿了一根棍子把面前的百色蛉拍开,露出原本被它们覆盖在下面一颗花生状的东西,看着它已经萎缩的表皮,牙刀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多么失望,跳到高处重新寻找。
他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在一连找到十几个这样彻底死亡的“花生”后。终于在叶片的掩映下发现了一颗新鲜的,两端饱满,中间略微收缩,外形很像是一颗胖嘟嘟的花生,但泛着浅淡的天蓝色,上面还点缀着暗红色的条纹和金色的小颗粒,宛如一颗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抢在一颗百色蛉靠近它之前,牙刀抱住就跑,他把这颗“花生”顶到头上,抄了捷径以比来时快了一倍的速度往回赶。
医院耳鼻喉科的诊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小盆勿忘我摆在窗台上,垂头搭脑的模样,像是已经很多天没有浇过水了,叶片上还出现几片褐黄色的斑点。蓝色的花朵垂下头,一片卷曲的花瓣突然脱离花茎,直直地落在灰黑色的泥土里。而在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时候,搭在花盆边的一片绿色上,突然有一颗花粉消失了。
牙刀顶着那颗花粉,兴冲冲地跑回部落。百色蛉那种可怕的怪兽,不仅繁衍速度很快,而且它们还能吞噬除了微米人以外一切有生命的物体,最可恶的是,除了被吞噬的细胞以外,附近的细胞也会被感染萎缩,食用起来味道像脱水的土一样,吃多了还要生病。因此,尽管微米人食谱广泛也不挑食,还是渐渐被逼的只能去吃百色蛉。
要知道,微米人中除了极少数喜欢吃菌肉以外,大多数都是吃素的。让他们去吃百色蛉这种会尖叫还会挣扎的小生物,恶心之外更多的是恐惧,很多人都非常排斥吃这种东西,但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如此。这种花粉曾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最普通的食物,如今却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
牙刀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他之所以跑这么大老远来碰运气地采集勿忘我花粉,其实是为了容远。
他飞快地跑向部落,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容远从卧室出来,正在走向实验室,豌豆跟在他身边,两人低声讨论着什么。牙刀急忙跳到容远面前,把双手托举的花粉往前推了推,结结巴巴地说:“容、容先生……这个请你吃。”
他曾听说一些大部落的人有时候会把特别尊敬的人称为“先生”,虽然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牙刀还是不自觉地这么叫了,这个称呼也迅速地在长光部落中普及开来。但奇妙的是,从没有人把豌豆称为先生,都是直呼其名。
容远抬头看了看那个跟牙刀差不多大的花粉颗粒,脸色有些奇特。部落里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人都忍不住扶额捂脸,一种无奈尴尬的意识传递给了牙刀。他忽然觉得不对,把花粉拿下来一看,只见一只吃饱喝足的百色蛉猛地弹向高空,他手中的花粉粒已经缩水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只有一个干巴巴的空壳而已。
一股怒气以牙刀为中心向四周猛地辐射开,在他的冲击下,附近很多微米人都感到一种难以排解的燥火。容远摇摇头走过他身边,顺手拍了拍他肩膀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知道的,我暂时并不需要吃东西。”
牙刀知道,就算原本不知道,相处的这段时间也不难发现,飞一族的两人从来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给他们端去的水和精心准备的各种食物,总是原封不动地端回来。按照容远的说法,他们的种族习惯是一次性吃大量的食物,在体内储存许多能量,然后接下来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吃喝。不过牙刀觉得,就算有这样的习惯,但能量应该是随着他们的活动不断消耗的,如此就算没有到固定进食的时间,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也没关系。所以他们不进食,不是因为不需要,而是因为不愿意。
想到许多族人尤其是小孩子对于吃百色蛉的抗拒,牙刀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才特地跑了很远采了这颗花粉回来,哪知道还是不被待见。他看得出来,就算这颗好端端的花粉没有变成被百色蛉吸干的空壳,容远也对它没兴趣。
丢了已经没有用的花粉,牙刀垂头丧气地跟着容远两人走进实验室,几乎是瞬间,之前的种种情绪全都不见了,在胸腔中激荡的只有敬畏和虔诚的信仰。
牙刀从不细思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从一个怀疑警惕这两人可能是伪装的“飞一族”的战士,变成了对方彻头彻尾的狂热崇拜者。在整个长光部落中,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实验室内部是什么模样的微米人。
许多微米人对这实验室的印象都停留在最初建成时美丽的外观和空荡荡的内部摆设上,还因为这个奇妙的房子掀起了一阵模仿的热潮,如今部落里耸立着十好几栋这样色彩斑斓的屋子,很是招眼,容远的实验室也就没有人关注了,尤其是他们都清楚里面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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