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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莫迟理直气壮道:“舒白珩是叛徒,本来就该死,至于焉弥国王,他只是中了我一刀,又没有死,没必要对我这么穷追猛打吧。”
杜昙昼眨了眨眼:“你……”
莫迟被他盯着看毛了,浑身不自在:“干吗啊?有事说事,欲言又止的是为什么?”
杜昙昼突然伸出手,把他往自己身前一拉,不等莫迟出声,抬起袖子在他脸上猛擦,眼里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莫迟抬胳膊就要推开他的手。
杜昙昼忍着笑道:“别动,你脸上蹭了几抹黑灰,你自己看不见,我帮你擦掉。”
莫迟左右脸颊各蹭了几道灰,乍一眼看像是被谁画了个猫脸,黑灰就像猫胡子,只不过是刚钻了炉膛的调皮猫。
而莫迟一动不动站着,仰着脸让他擦拭的模样,就像等待被洗脸的小猫。
杜昙昼的衣袖异常光滑,莫迟不懂衣料,不知究竟是什么布做的,摩擦在脸上柔软如棉,莫迟闭了闭眼,任杜昙昼的手在脸上来回。
做夜不收时,莫迟只穿过麻布衣服。
塞外天寒地冻,麻衣本就粗硬,被北风一吹,更是坚硬无比,摩擦在皮肤上又疼又痒。
那些年长于他的夜不收,早就被关外的风沙历练得皮糙肉厚,一身麻布衣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但莫迟那时年纪尚幼,皮肤柔嫩,经常被麻衣磨出大片红痕。
那时有人常用一双长满冻疮的手,为他抹蛇油。
蛇油是稀罕物,昂贵无比,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能从焉弥人那里抢来一小盒。
蛇油明明可以治冻疮,但那人却不舍得用,都剩下来抹在了莫迟身上。
莫迟在柘山关外八年,一个冻疮都没长过,都是他的功劳。
此刻,望着面前用衣袖替他擦灰的杜昙昼,莫迟脑海中那人的身影,渐渐和杜昙昼那张英挺深邃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杜昙昼手上动作不停,仔仔细细清理着莫迟那张花猫脸,一不小心就和他对视上了。
莫迟那双圆而上翘的眼睛,就这么定定瞧着他,眼瞳湿漉漉的,像浸了水的玻璃珠。
“怎么了?”杜昙昼的心陡然一跳,蓦地移开目光,假装淡定道:“嫌我衣服太香了?别这么娇气,我还没嫌你身上一股火药味呢。”
娇气。
莫迟眨了眨眼,还从没有人用这个词说过他。
杜昙昼深苍色的衣袍上,月白线绣着团状的花纹,莫迟仔细辨认了片刻,发现那应是某种花的纹路,可惜他不认识。
是兰花吗?
杜昙昼不知哪个动作扯到了肩膀,连带着背后的伤又传来一丝锐痛,他身形一顿,放开了莫迟的脸。
“好了,干净了。”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勉强:“走吧,万一还有没死透的冲出来就完了,赶紧去驿站通知翊卫。”
二人的马就拴在不远处,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过数十步。
莫迟刚放下手,两匹马的耳朵就齐刷刷动了几下,向四周警惕地摆动。
须臾,两匹马焦躁地发出嘶鸣,在原地来回踱步,好像要挣脱绳索逃走。
“有危险!”莫迟看向四周。
平房所在是一片狭长的谷地,左右两方各有隆起的山包,小山包并不高,却能对谷底形成俯瞰之势,从行军的角度来看,是极易被偷袭的地形。
在清亮的月色下,两面的山头上都似有星星点点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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