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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孙立恩点了点头?这个对话之前就曾经发生过了。
“如果要把他接回家,后事要怎么处理?需不需要什么专门机构来做?”小曹抬头问道?“这种事情我以前也没经历过?问了几个朋友?他们也不太清楚……”他补充道,“我们家是少数,按照习俗是得土葬的。但是我爸这个病……是不是不能土葬?咱们有相关规定么?”
孙立恩有些诧异,他还真不知道曹志全居然是少数民族。由于民族习惯和宗教方面的差异,少数民族并不强制执行火葬规定。这一点和普通病人是有区别的。
不过宗教差异和民族习惯在传染病面前……显得就很没有必要。CJD是会传染的疾病,而且病原体很难被杀灭。要让朊蛋白颗粒失去传染性,至少需要在130度高温下消毒超过两个半小时才行。普通的土葬并不能保证传染病就在此被截断。
“肯定是不能土葬的。”生命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虽然可能冒犯到别人的习惯,但冒犯总比其他人丧命要更容易接受一些。“我们已经把病例上报到了CDC,按照一般流程,病人……去世之后,会有专门的工作组过来收敛和转运遗体。等完成了火化后,骨灰会转交给家属。”
孙立恩尽量想把话说的柔和一点,但看得出来,他的努力收效并不明显。小曹重新低下了头,他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红着眼睛抬起了头。
“如果不能土葬的话,老家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爸的遗体,可以捐赠么?”
孙立恩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曹,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谨代表我们医院,还有所有的医生向您致敬。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决定……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接收克雅氏病的患者捐赠遗体——朊蛋白微粒无法被常规手段灭活,这意味着您父亲的遗体将仍然具有高度传播性。这样的遗体对于医学研究和教育是没有意义的。国内目前也没有能够接收并且研究克雅氏病患者遗体的机构……疾控中心那边可能会取一部分脑组织留样,但最多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了。”
“那就……那就这样吧。”小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然后又坐了下来。“孙医生,还有一件事情……”
“我想……放弃对我爸得一切治疗。但是家里现在也没办法让他回去……我担心我妈可能会被传染。”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孙立恩问道,“能不能……能不能最后几天就让他在这里过?”他有些焦急的补充道,“住院的费用我还能付得起……”
“可以。”孙立恩叹了口气,他递过去一张抽纸,有些同情的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我能做的尽量帮你做掉。放弃治疗的话,我这边有个同意书,你签一下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入职四院两年,孙立恩第一次没有阻拦患者家属放弃治疗。他看着小曹一边哭着一边签字的模样,自己心里全是无奈。
或许有时候,放弃治疗也是一种尊重生命的体现。
第716章新发现
难得回到第九诊室的孙立恩正在给一个不小心喝了两口洗发水的小朋友以及他的母亲解释,为什么不对小朋友马上进行洗胃,而只是建议他多喝点水催吐或者干脆等待排泄出去。看得出来,这位母亲有些很常见的“看护期母亲综合征”——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目前紧皱着的眉头是一种中毒症状的表现。而孙立恩则非常肯定,这是只因为她搂的太紧,所以勒的孩子有些不舒服。
这位小朋友真的没有中毒。他大概只是觉得巧克力味道的洗发水闻起来实在是太可口了而已。孙立恩努力解释着,他真不觉得这是小朋友有什么罕见的酶缺乏综合征,也不是因为某些微量元素缺乏而导致的异食癖——百度上也没写这一条啊!
这边正在解释,孙立恩面前桌子上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孙立恩不得不有些抱歉的打断了沟通,接起了电话。
“孙医生,麻烦你来一下保卫处。”电话那头,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这边有几个市局来的同志,他们想了解一下之前咱们接的那个跳楼患者的事儿。”
“我这边有病人,忙完了我就过去。”孙立恩解释了两句,然后挂掉了电话。随后继续开始和面前这个过分焦虑的母亲展开激烈的攻防战。连续二十二次被对方以“可是百度上不是这么说的”激怒后,孙立恩彻底放弃了和她继续争论的打算。他很坚决的用一个二选一的问题结束了这次问诊,“您要是觉得我看的不对劲,您可以去楼上的儿科挂个号——小朋友一共喝了不到两毫升的洗发水,而且还是专用的婴儿型洗发水,这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
离开诊室后,孙立恩一路快步走到了保卫处。距离保卫处打来电话已经过去了接近四十分钟——一位过分担忧自己孩子健康的母亲,是非常能聊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孙立恩推开了保卫处的大门,和他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连串的道歉声,“手头上的病人比较……难搞。”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然后挂在门口的挂衣处——白大褂算是工作服,严格来说这玩意是污染物。而在保卫处里工作着的工作人员们并非医护人员——他们缺乏对病原体的职业防御能力和知识。所以在医院里,医护人员进入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地点,都是需要把白大褂脱在外面的。
保卫处里目前倒是颇为整洁,自从那只被捡回来的哈士奇送给皮肤科的蒋医生去养了之后,这里就再也没出过被强制装修的事儿。但现在,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有些呛人的烟味。
“孙医生,你终于来了。”保安梁哥出现在了孙立恩面前,他如释重负似的把孙立恩引到位置上坐下,然后介绍道,“这两位是从市局里来的同志,他们有些问题需要问你一下。”
“笔录是吧?”孙立恩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很客气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有什么问题您两位尽管问。”
“孙医生,你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去太阳城是为了什么?”虽然孙立恩表现的很客气,但是警察的询问就没有那么温和了——也许是因为职业因素的关系?
“那天我女朋友约了我在那边吃饭。”孙立恩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种说话的方式有些让他感觉不适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警察职业习惯的因素?他隐约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当成嫌疑人审问的感觉。
“你和张俊义是怎么认识的?”另一名警察提问道,“还有?是谁建议你们去那家饭店吃饭的?”
这大概就不是错觉了。孙立恩眯起了眼睛?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了保安梁哥。
梁哥虽然只是个保安?但也是有编制的保卫干部。他对于警方问话的内容敏感度远比孙立恩要高。他皱着眉头提醒道,“我说同志?我们小孙现在是在接受警方询问?还是在被讯问啊?”
询问和讯问,这两个词听上去就是读音有些差别。但在现实中,这两个词的区别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询问是指警察同志向知情人士了解案发经过,而讯问则是警察向当事人双方进行具有法律效力的案情记录。
两个警察同志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上去年纪大一点的那个轻咳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们最近比较忙,可能语气不太好——这只是单纯的询问经过。”他重新向孙立恩提问道,“孙医生你第一次见到张俊义是在什么时候?他坠楼前你从来没见过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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