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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现在的屋子,你还喜欢吗?”寒熄没回答阿箬前面的问题,反倒问了她一句。
阿箬点头,这里的住处已经被寒熄装饰得不能再好。
寒熄又问她:“那你现在,可以让我碰一碰你的心吗?”
阿箬怔了怔,她不明白,长在她身体里的这颗心本就是寒熄的,他想要大可以拿回去,又为何非要经过她的同意?但这本就是寒熄的心,他想碰就能碰,阿箬也没有其他理由拒绝。
“你不是想知道,我说喜欢你是何用意吗?”寒熄慢慢走向阿箬,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我也想知道,我既然如此喜欢你,又为何从未对你说过。”
他想知道他与阿箬经历过什么。
也想知道自己为何在复苏大地之后会因为一丝疑惑与不甘留在人间门寻觅一个箬字。
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阿箬到什么程度,会偷偷拿走她的一样物品,化作存于他心海中的一念一息。
寒熄的手指很修长白皙,早在许多年前阿箬便觉得他的手长得好看,指尖薄粉,如白玉如凝脂。那样的手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心口,温度很快便透过了衣襟传到了她的皮肤,像是一团温柔的火焰将她的前胸包裹,那簇火焰,最终还是烧上了心间门。
阿箬身体里的两颗心离得很近,血脉相连,贴着彼此,几乎要融为一体,一颗是她自己的,一颗原本属于寒熄。
她不知道神明的心脏只要是对方主动给予的,便是谁也不能从她这里夺走,所以才会在过去无数次将这颗心于胸腔挖出如白用功,哪怕时间门倒流回他们从未相遇的那一年,这颗心也还是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阿箬闭上眼不敢去看,她的心跳很快,浑身如泡在一汪温水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的四肢,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阿箬以为会很疼,因为她感觉得到寒熄说的碰一碰她的心,与以往触碰不同。以前寒熄碰她的心,只是隔着她的骨肉去感受心跳,这次却是连他的神力都钻入了她的皮肤内,穿过她的骨缝,直达心脏。
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可阿箬迟迟未等来预料中的疼,那一股神力化作细密的网,丝丝缕缕的线包裹住了阿箬的心脏,很紧,令人生畏,又无法躲避。
阿箬微微张开嘴,想要大口喘息,再这么下去,便是不疼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寒熄的声音在她用嘴呼出第一口气时响起,他道:“别怕,阿箬,我不会伤害你。”
阿箬知道,她当然相信寒熄不会伤害她,她只是忍不住恐惧的感觉,忍不住无法呼吸的憋闷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抽离出去了。阿箬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去看,只能看见满目金光似流萤飞过,强撑到最后,大脑一片混沌。
阿箬浑身一软,不受重负地瘫倒下去,她还未摔在地上便被寒熄双手接住,搂入怀中。
寒熄看向怀中的少女,她的脸色有些白,除去方才被他窥心之外,还有连日来的疲惫。寒熄将阿箬轻巧抱起,步入她的屋中,把人放在床上后又给她盖上了被子,掖被角时寒熄的手略顿,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这种举动,也好似做过无数遍。
回忆再现,在一个个寻常的客栈里,在每一个深夜中,他都能看见这张脸在夜色下沉睡。她不睡在床上,而是软塌上,蜷缩成一团,可怜的小小的一个。
寒熄的双手将阿箬抱起来过无数次,总在她熟睡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了软床,给她盖上被子,就像他方才所做的一样。不一样在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侧看着阿箬的脸,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将不为外人所知的心思于深夜毕露。
寒熄看见了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他看向彷如回忆画面里的阿箬,那一刻现实与回忆重叠,他也变成了不知哪一段记忆里的自己。寒熄的手撑在阿箬的身旁,温柔地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缱绻地掠夺了她的呼吸,又生怕被她发现而屏住自己的呼吸。
他是个深夜偷香的卑鄙小人,寒熄了解自己不会轻易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事,唯一可以解释的大约便是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箬,这份喜欢,却不能被她所知。
可为何呢?
一吻后清醒,寒熄缓慢睁开了双眼,他还站在阿箬的床前,站在这个陌生又处处都是他布置下的房屋里。没有那些画面中的客栈,没有窗台上一株冬日里的文竹,也没有那样旖旎的亲吻。
寒熄伸手轻轻贴在心口的位置上,这些短暂的回忆还只是开始,他与阿箬究竟经历过什么,点点滴滴记录于那颗心上的一切,都会于他脑海中复苏。
寒熄离开了阿箬的房间门,屋外才过晌午,阳光正好,照晒于小院前的方亭琉璃瓦上,清风拂过铜片风铃,叮铃哐啷的声音响起,倒是宁静中巧妙的乐声。
寒熄回到了方亭中,坐在箬兰旁,一只手仍然抚着心口的位置,心海正在澎湃,牵动着一些往事记忆一并翻江倒海。
那些原本应当记得却忘记的,从神明界传来他命中有一劫开始,长者的话言犹在耳,却已经不是第一遍对他说过了。
他依照长者的叮嘱,自入凡间门开始便在周围设下结界,他能看得见凡人,凡人却无法穿过结界见到他。他看见了世间门百态,看见了荒芜且缭乱的人间门,看见了死亡后腐烂的苍生,看见无药可救的自私的各种人。
他不懂这样的世间门又有何可救,可长者说这是他的劫,必须得他来化解。
寒熄认了他的劫,只是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出现了意外。神明所设结界千变万化,随时间门、光与风而变,却偏偏有个人无声无息地闯入了他的结界,在他毫无准备之时与他对上了视线。
那时寒熄靠着树,感叹此劫无趣,圆月高挂,他的结界里也是一片枯萎的深林。意外闯入的少女像是头迷路的小鹿,睁着她圆圆的双眼,紧紧抓着箬竹根,脏兮兮。
她昂着头看向他,仅那一眼,寒熄便觉得好似他们已经见过了许多面。她身上的气味很纯澈,像是被甘霖洗涤过,是一抹毫无杂质的灵魂,或许便是这个原因,才让她毫无阻挡地走入了他的地界,自此闯入了他的生命中。
寒熄抚着心口的手逐渐收紧,他慢慢闭上双眼,任由那些记忆于脑海心间门蔓延。
那也是祸乱后的饥荒时代,与他前不久所见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如今他在结界中无人打扰,而那时他有人陪伴。
少女没有名字,她将来日的吃食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不过是干枯的箬竹根,却被她说成了世间门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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