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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被请到了玉旈云的跟前。并没有任何可疑之举。他对玉旈云的诊断也没有林枢和端木槿那样耸人听闻。只说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开了个无关痛痒的方子。连玉旈云这样不通医理之人都看得出是普通郎中开给人安神补气的,就在心中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还照样赏赐了无妄,又嘱咐他好生诊治岑广,便让他回去了。
未几,天色晚了。小莫回来,一见玉旈云便道:“王爷,这事情越来越古怪了!”因汇报说,岑广病重,军中并没有哪个将领暂代他的职位。从郢城这边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岑家军的将领是岑广栽培了准备日后接替自己执掌西疆兵权的。“或许是岑老将军原本指望着岑远,没想到他却忽然残废。这两年也未物色好新的武将,自己就忽然得了急病吧!”小莫猜测,“但奇怪的是,我听说许多军务,譬如边关守将传来的公文,现在都是曹大人在处理呢!连同依阕关那边也是一样。无论是发饷,添置兵器,还是军官升迁,传到郢城来,最终也都是曹大人替岑老将军批复。曹大人虽然是岑老将军的外甥,但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盐官,军务他哪里懂呢?”
“哦?”玉旈云眯起了眼睛,“曹非攻竟还有这种本事?方才匆匆一面,倒没看出来!不过,连岑远都能练千斤坠,曹非攻会不会也并非文弱书生?否则岑家军的人怎么能服他?”
“曹非攻的身手如何,暂时还没打听到。”小莫道,“不过就据卑职今日探听的,岑家军的将士们对曹非攻礼敬有加。不仅没有半句抱怨之辞,每每提及,还有感激称赞之语。他如果没有些手段,总不能把岑家军上下哄得服服帖帖。个个说起他时简直好像在谈论岑老将军的亲儿子一般。”
“有这等事?”玉旈云讶了讶,随即冷笑道,“不晓得岑远知不知道?多半已经在心中把曹非攻恨了一个洞吧?”
“可是依阕那边还没有收到平北公病重的消息呢!”小莫道,“岑大人他多半不知远房表弟取代了自己的地位?”
“不知道?”玉旈云回想起岑远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谈论猎熊钓鱼的情形,又想起今日曹非攻承认,特意不将郢城的消息传去依阕,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火花,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呢?哼!我看这一对表兄弟要唱一出好戏给咱们看呢!”
小莫聪明伶俐又见多了争权夺利,听玉旈云这样一说,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猜测:“王爷是说,这兄弟二人明争暗斗,想要得到平北公的位子?不知咱们有没有渔人之利?”
玉旈云望望窗外——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天已经全黑了。“渔人之利也不是坐享其成的。”她道,“放任他们争斗,或许会坏了我的大事——咦,海龙帮回来了!”
小莫也跟着一望窗外,果然见到众海盗穿过夜幕而来。
乌昙率先迎出们去:“差事办得怎么样?”
众海盗抖着身上的雪沫子:“把平北公府里里外外都搜了一回,连金银财宝都没找到!”
“王爷是派你们去打劫吗?”乌昙瞪了众人一眼,“人家府上有什么金银财宝,关你们什么事?”
“也不是完全不关事。”玉旈云道,“最少看得出岑老将军作为我大樾国一代老将的风骨。哪怕是到了可以安享天年的时候,也还是保持着军中朴素的作风。和岑远那里的花花世界比起来,真是天渊之别了。”
“那可不是!”一名海盗道,“他家诺大的宅子,好些房舍都是锁起来的,想是长年累月也没有人用。府里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二十来个下人,做些粗重的功夫。缝补、烹饪之类的活儿,都是那个曹大人的夫人亲力亲为。连岑老夫人房里也有好些针线活计。咱们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带着一个仆妇在做抹布!”
“啧!”小莫不由咂嘴,“凡事做得太过,反倒有些假了。平北公在西疆乃是官职爵位最高之人,他如此表率,旁的官员就不得不跟着学,个个都让夫人煮饭缝纫,自己或许还要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叫老百姓看见那成何体统?”
玉旈云笑了笑,未置评价,只问众海盗:“还打探到什么?”
“实在没见到什么可疑之处了。”海盗们挠头,“全府最多的下人都在照顾病重的平北公。有好几个当地出名的大夫都住在府里,有的带着药童,有的带着徒弟,再加上铁山寺的几个和尚……平北公住的那个小院儿简直就好像江阳的惠民药局一般热闹了。”
“家里因为大夫多而热闹又不是什么好事。”玉旈云道,“那些大夫们有何说法?”
“这个……”海盗们都抓耳挠腮,“也没看出什么蹊跷之处。不是在翻看医书,就是在商议药方,说起那些个筋络穴位,还有这个草那个汤,咱们可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简直好像听到了伽倻话一般。”
“大夫们和铁山寺的和尚相处得如何?”乌昙追问,“对那个无妄大师有什么评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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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很敬佩。”海盗们回答,“王爷交代咱们避开无妄大师,所以没撞上他。但是看到那些大夫们和无妄的几个徒儿议论医术,也是一派心服口服的样子。好像这个无妄在西疆就好象端木姑娘在东海三省一样,乃是药王神医,人人敬仰。”
“是么!”玉旈云淡淡,“好吧,你们也辛苦了,去找点儿乐子就歇息吧!”因摆摆手将众海盗打发了。
“王爷?”小莫和乌昙都有些着急,“现在要怎么办?既不知道岑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晓得平北公府里是否有玄机,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才好?”
“有什么!”玉旈云瞧着雪夜里海盗们雀跃而去的身影,略略沉吟了片刻,忽然笑道,“我虽不知他们各有什么鬼胎,但他们也不晓得我的打算。连赵王那老狐狸都被我收拾了,我还能怕了一个残废和一个书生?小莫,你给我传令下去,准备好我打猎的家伙,三天之后我要请郢城七品以上的官员一同去狩猎。”
“七品以上的官员?”小莫一讶,“那岂不是文官武官加起来有几十号人?不过撇下那些连马也骑不上的,大概也就十多个武官吧——王爷是想借打猎为名,会会岑家军那些留在郢城的军官吗?”
“哈!”玉旈云笑道,“你不要自作聪明。只剩十多个武官那多无聊。本王千里迢迢来西疆狩猎,自然是要人多才热闹。不能骑马的就乘车。不能弯弓的就坐在一边看。等着咱们带了猎物回来,就在野地里烹制,人人拿匕首挑着吃,才有太祖遗风嘛!不过记得要带些好酒去,否则显得本王太寒酸。”
“卑职明白了。”小莫暗笑,玉旈云当然是想亲自会一会岑家军的人。只不过,若是只邀请这些军官,也太惹人怀疑。若是带上一大批旁的官员,大家说说笑笑的,自然就糊弄了过去。于是他就笑着道:“既然是要效法太祖皇帝驰骋大漠,那光是邀请文武官员还不够,应该带上几个画师记录下狩猎的盛况。”
“不错!”玉旈云也笑道,“郢城这里本是一国之都,想来有许多出名的画师,把最好的都请来吧,才不失我议政内亲王的身份。”
“那就要去兑银子了。”小莫嘿嘿笑,“咱们的那些现银,早在楚国用得清光。好在回到了樾国境内,咱大樾国的银票又可以拿出来用了。”
“说得这么可怜,好像在楚国饿着你似的!”玉旈云道,“兑银子去吧!可千万别小气,给我丢人!”这样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瞧瞧鼎兴银号在郢城有没有分号,若是有,就在他们家兑银子。”
“遵命!”小莫答应——他虽然不完全知道鼎兴银号和玉旈云的关系,但是晓得此银号在楚国的假官票风波里出过不少力。玉旈云既然特意交代,必然是可信之人。便领命下去,准备狩猎事宜了。
经过一番长途奔波,玉旈云已经十分疲惫,连晚饭也提不起精神吃,就想早些休息。不过乌昙却坚持要厨房送了饭菜来,盯紧了非要她吃不可。玉旈云又免不了嘲笑他“越来越像石梦泉,婆婆妈妈”。乌昙却只是笑:“石将军出征之前对我有所嘱托,我可不想日后他兴师问罪。”
玉旈云翻了个白眼:“以你那身手,难道你还怕他兴师问罪不成?”
乌昙笑笑:“单打独斗自是不怕。只不过……”只不过拳脚上赢过了石梦泉有什么意义呢?若老天可以让他知道如何才能赢得眼前人的心,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一试。
不时,玉旈云就让人把碗碟撤下去了。毕竟是太累了,无甚胃口,饭菜几乎都没有动过。
“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她对乌昙道,“咱们这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如今已经来到了平北公的眼皮底下,想来刺客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要我跟你下一晚上围棋,只怕我没有累死,也被你气死了。”
乌昙并没有反对,与她道别便退了出来,却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又在门口守了一夜。倒是风平浪静,除了雪片飘落的簌簌之声,天地静寂,万分安宁。
次日,小莫一清早便出门办事。众海盗们都在庭院里练拳嬉闹。玉旈云审阅了从楚国一路西来所绘成的地图,又向制图的士兵提了些问题,之后,就有郢城的官员登门拜访。有文有武,都带着礼物,络绎不绝。不过所说的,都是些客套的废话。玉旈云一一应酬了,转眼便到了正午时分。小莫从外面回来,到花厅来向玉旈云回话:“王爷,有个人说是在西京便和你有交情,特来拜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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