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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得片刻,但见古木葱茏,花香沁鼻,人声渐密,着眼处,屋舍栉比,廊檐飞蟾,壁刻如生,鎏漆夺目,果是桃源深处藏仙境。
“原生态就是好,这样的房舍,要是放现代,也不知道多少个亿才能买下来。光这颗桃树,恐怕就值好几个别墅了吧。”乐鹤不由心头暗暗腹诽。但是他也知道,这方世界,显然不能跟那个寸土寸金的时空,而这种数十人合围的参天巨木,再这里简直不要太多,于是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内门已经到了,这里诸位阁老以及核心子弟所住之处。我们快进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乐狮见乐鹤泰然自若,也不敢拿捏。如今大哥与大伯家长子乐龙暗争下任家主之位,乐鹤的到来,正是一个助力。
一座数丈高牌楼倏然耸立,牌匾上“衡武苑”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灿着煜煜金光。其后乃是数十丈长,数十辆马车并辔而行的宽阔街道,皓白龙武岩铺就的光洁地面倾可照人。两旁道上,每隔数丈便是一尊半人高铜质大鼎,十八尊大鼎中,檀香缭绕。
正中央,是一条横亘而过的人造拦河,其间清荷有如碧伞叠叠,红莲含羞带怯,隐隐灼灼。上立九座丈余拱桥,汉白玉石栏上雕刻栩栩如生。
跨行其中,令人心头怡然,宛如朝圣。
“哼!家主,家族议事,是何等庄重之事,贸然将外门子弟召来,已是不妥,还要我等耄耋之人苦苦相候,是何道理!难道,而今小辈皆是目无尊长之辈!此子久拖不止,我意不必在等,此次劫难,百年不遇,还是早早将撤离之事议定为妙。时不我待,乐家老宅虽是百年基业,但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乐家村防御之力已堪薄弱,难挡再次兽潮之难。那十方荒林兽潮万一去而复返,此弹丸之地,定是巢倾卵碎!”
未及进入议事厅,便有争辩之声远远传来,乐狮面有急色,但也不好过于催促。乐鹤自知理亏,便收起逶迤之心,主动加快步伐,随乐狮踏进门中。
大殿中,“武”字樟木屏风下,家主乐无极已安坐主位,台下两旁乃是十八个暗红太师椅,十八名阁老亦已安坐,左手上方乃是大伯乐无涯。十八阁老身后,乃是百余乐氏核心子弟,纷立两旁。颇有梁山好汉聚义之势。
“乐狮拜见(乐鹤见过)家主,诸位阁老。”乐狮纳首伏地,乐鹤仅止拱手作揖。
“放肆!在座诸位,都是你长辈,你如此做派,可知礼仪二字!莫非流配外门,沾染一身蛮畜之气,连最基本跪拜之礼都不知晓!”左手末座一名阁老虎目圆睁,怒斥方遒,铮铮之音,翕然震梁。先前背后非议者,便是此人。
“该当跪拜之人,我自当跪拜。”乐鹤面色冷峻,俾睨直视,“你……还不配!”
乐鹤氏族观念浅薄,加之父亲断臂残腿后,家族并未过多照拂,所得补济皆为残羹冷炙,地位甚至不如乐府一小厮。心头怨怼已久,怎会轻易折腰!况有天誓在身,岂可轻易纳头便拜!
”你说什么——!“老者颔须翕动,衣衫无风自动,旁边茶几上杯盏瑟瑟而震,显是动了震怒,大有即刻出手教训之意。
十八阁老皆面色暗沉,目光如针逼视而来,森森寒气刹时若利刃加身。乐鹤昂首回视,浑不将其放在眼中,瘦削身躯立于惊涛骇浪中,竟宛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乐无极略微蹙眉,语言不悦道:”好了!诸位稍安勿躁。鹤儿久流外门,沾染些乡野之气,其情可悯,日后慢慢调教便是。眼下大事,便是大劫已至,我乐家将如何处之。小九,狮儿,你俩先退在一旁。“
自家长子乐虎与兄长长子乐龙为夺下任家主之位,已势成水火,得知乐鹤功法非凡,早已起意趁自己权势在握时,设法将其拉拢,以为爱子添一助力。岂料乐鹤恃才傲物,刚进聚义厅,便出言无状,顶撞诸位长辈,令他始料未及。只得以家主威势镇压,勉强调解。
”十方荒林无端异变,致令百兽奔逃,乐家村险遭灭顶之灾。昨日又逢恶蟒出世,灭世雷劫降下,村外毗邻西端,已成千丈峡谷。当时那可怖雷劫若稍有偏颇,乐家村早已化为齑粉。诸般怪事连连,此地已成凶地,随时将有倾覆之危。我意早早撤离,另谋他处安身。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甚是。“迁族之举,显而易见,迫在眉睫,十八阁老无一异议。
”我与唐家,窦家已做接洽,恐外围有残余猛兽环伺,意合力突围而出。奈何窦唐两家意见相左,三家并未达成一致。唐家依仗唐毒之利,执意今日举族而出,窦家意先遣经验丰富,身手敏捷之辈,以作斥候,谋而后动。诸位以为我乐家要如何自处?“
大厅中立时人声轰响,纷纷繁繁。乐无极端坐高台,闭目思忖,此等大事,一时间他也难以抉择。
若如唐家举家而出,十方荒林中情形不明,倘若有哨巡巨兽,乐家定然遭受巨创。唐家一意孤行,显是久居人下,意欲仗唐毒之利,撇开窦唐两家。甚至借此削弱两家实力,暗下毒手也并非没有可能。
若是如窦家一般,先遣斥候探察,势必多多耽搁时日。天劫疏忽而至,毫无预兆,万一错失良机,自己将成家族罪人。
乐家经营百年有余,地下甬道四通八达,昨日暴雨倒灌,甬道中早已泥泞不堪,低洼处水势已没过头顶。若只如昨日天雷骤雨,尚可勉强进入其中暂避,但倘若兽潮再次来袭,亦或地火涌出,又将如何区处。
乐鹤心中另有计较。
劫雷因自己而来,自是不会复发。兽潮乃是金线獒狮所致,而从黑水玄蛇只言片语中推测得知,类似黑水玄蛇这种异兽,仿佛不屑于以人类为食,反而如铜目火犀,剑齿豪猪,利齿风狼之类,毫不挑食。从金线獒狮并未冲入村中吞噬村民推测,金线獒狮亦属黑水玄蛇之列。
而今,金线獒狮为天雷与黑水玄蛇威势所摄,已遁入荒林深处,两个最大危险已近于无。唯一可虑者,失去金线獒狮威胁,恐兽群去而复返而已。倘若他知晓乐家有庞大地下甬道网,定会建议据地留守。
但而今,显然是如窦家一般,方为上策。
不多时,十八阁老已讨论分明,竟是两种决策各占其九。
乐无极惆怅不已,诸位讨论多时,最终依然是由自己来做定锤之音。
思忖良久,身躯仿佛佝偻几分,眉间隐现疲累之色,面容仿似苍老几分,凝重道:”既如此,我决议与窦家一般,令斥候为先,谋定而后动。“
”事不宜迟,今日甄选二十名子弟前往。诸位可自我躬荐,由虎儿带领,切记探察为先,一旦有变,当以性命为重,且不可莽撞行事。“此次侦察,并不同以往,或有性命之忧,更甚者,指挥不利便是全军覆没之局,然为乐虎争夺下任家主计,他便以公谋私,令长子为队首。是危险,也是机遇。
”诸位可还有异议?“
十八阁老,即便意见相左者,亦默不作声,此际认谁也不好妄作决断。唯乐无涯面色暗了暗,但终究不曾开言。
”另有一事,我三弟一家久流外门,今鹤儿功得天授,已有进入内门资格。即日起,令三弟一家回归内门,诸位可有意见?“他铁了心,欲将乐鹤拉拢,自然趁势打铁,家族决议难以决断,自己一言而断,后果自己一肩而扛,便携此余威提起此事。
”若渡过此次危难,乐鹤便为我乐家教头。“乐无极再次开言。
连番劫难如利剑悬顶,众人早就急不可耐,家族议事,只是走一过场。加之乐鹤以羸弱之躯,力克窦唐两家高手,之后当众授拳,洛怜芙又惊艳击败窦怀林,之后乐鹤更是令乐豹一招落败,此事众人皆有耳闻,做不得假。是以十八阁老皆无异议,连左手末端那依旧气愤未平的阁老,也不起反对之词。
乐鹤裂队而出,言道:”家主好意,乐鹤心领。只是我与家父在外闲居已久,早已惫懒,回归内门之事,还望家主收回成命。至于教头之事,我早已有言在先,愿学者,我自不会藏私。只是此功法只看机缘,若无机缘,即便我手把手相授,亦是竹篮打水,井中捞月。“
君子不立危墙,乐虎,乐龙之争已近白热,他自是远离宫斗漩涡。老头子早已不复当年风采,而今又有柳青依之事牵绊,本来老头子那一关就不知如何开口,若携柳氏回归内门,恐怕整个家族,唾沫星子都会将他淹死。
再者,即便没有柳氏之事,他终究不过一个尚未经历时间繁华洗涤的书呆子而已,在这些久历谋算的老狐狸手中,实在难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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