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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莫名有些眼熟
虽未明说,众贵妇们心里却都门清,今儿这一趟说是逛园子赏花,实则是为了推销自家闺女,攀上侯府这门好姻缘,若非平日里这位爷难见的紧,也不会大老远跑这儿来讨嫌,今儿好容易得了机会,自不能放过,忙纷纷附和,簇拥着老太君出了内宅,往外头赏花去了。
外面李顺儿已命人摆了屏风桌椅,置了干果点心,只等老太君出来坐下,重新上了新茶,老太君啜了一口,笑着对众人道:“以往听人说他这园子的花好,我还有些不信,今儿亲眼见了,真真是好看,倒让我想起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最喜这些花儿草的,只听见谁家的好,便非要去瞧瞧不可,你们也别在这儿跟我这老人家站着了,怪无趣的,去逛你们的吧。”
那些贵妇们忙说陪着老太君说话儿最有意思,哪会无趣,老太君笑呵呵的挥挥手:“既如此,你们不去也还罢了,让姐儿们去吧。”众人这才嘱咐丫头们好好伺候着自家小姐赏花去了。
今儿来的小姐统共才有七位,却是老太君亲自挑的,无论门第,家世,容貌,身段,才情,品性都是京里世族闺秀里拔了尖儿的,又在家精心打扮过,莫说衣裳首饰鞋子,便是手里捏的一方帕子也是精挑细选过不知多少轮的,盼着能入了小侯爷的眼,得了这位人人称羡的如意郎君。
便是世家大族的闺秀,也是青春少女,尤其见小侯爷这样的英俊挺拔,便心中害羞,也忍不住捏着花枝,假装赏花,那盈盈秋波却止不住偷望过去,一阵风过花落如雪,钗环鬓影,粉面琼花说不出的动人,莫说男子,便是立在老太君身后的叶氏都不觉恍惚了一下,暗暗感叹这七位小姐个顶个的美。
只可惜,美人再美遇上梁惊鸿这样心有所属不解风情的,却如明珠暗投,老太君今日这番心思恐是又白费了,正想着,却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刚陪着老太君说话凑趣的声音怎么停了,讶异的侧头一瞧不禁怔住,刚站在老太君身边冷着一张脸,不见有半丝表情的梁惊鸿,竟抬脚往斜边上的那棵梨树下走去,他的脚步很快,瞧上去甚至有些急,三两步便到了那树下,在那位正捏着梨花枝的小姐跟前儿停下,目光直直看着那位小姐。
叶氏暗暗震惊,那树下的正是鸿胪寺少卿刘大人家的掌珠,这位刘大人跟自家老爷因是同年,故此有些交情来往,先头在江南任知府,很做了几桩亮眼的政绩,得了圣意,去岁调入京里任鸿胪寺少卿,家眷自然也随着入京,这位刘小姐生于江南,长与江南,生的娇柔灵秀,大约正是她身上这份灵秀气儿,令她在这七位闺秀中即便容貌不是最美,却不容忽视,刚叶氏未觉得什么,可这会儿仔细瞧来,忽觉这位刘小姐身上似有几分皎娘的影子,至少那份娇柔是有些像的吧,莫非是这份娇柔勾起了惊鸿的心思?念头至此,叶氏又不觉摇头,这娇柔的女子何止千万,若只娇柔便能勾起惊鸿的心思,宫里的娘娘跟老太君又怎会愁了五年之久。
想着,便又看了过去,想这位刘小姐自小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般大胆男子,径直站在自己跟前儿盯着自己瞧,他此番行径委实有些孟浪,自己本该恼的,却想到眼前人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梁府小侯爷,满京世家闺秀心中的如意郎君,便怎么也恼不起来了,且离的近了,更觉英俊挺拔,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只一眼便忙低下头去,只觉刚那双眼真是极好看,虽有些冷冷的,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直瞧的她俏脸发烫,心里便如忽闯进七八只小兔子一般,突突跳的人心慌,心一慌,手里便不稳当,捏在指间的梨花枝一颤,帕子便落在了地上,顿时更羞,正不知如何是好,梁惊鸿已弯腰捡起了地上帕子,低头瞧了瞧,忽的开口道:“这帕子是从何处而得?”
刘小姐心中正慌,听他问话,不及细想便答道:“皎,皎月坊。”出口方觉不妥,以往在家使的帕子也大都是自己绣的,手里这块是去年年底舅舅一家来京里走亲戚,舅母的礼物,自己稀罕这帕子上绣花式样新鲜,与京里的不大一样,若跟母亲出来走动应酬,便喜欢拿出来使唤,却忘了今日并非平常的女眷应酬,更糟的是还被小侯爷瞧见了,还知道是出自外面的绣坊,岂非觉得自己是个蠢笨不通女红针织的女子了,想到此,心下大悔,正要开口解释一二,不妨梁惊鸿已蹙眉招了李顺儿过来问。
饶是李顺儿跟了六爷这么多年,听他问一家绣坊也不免一愣,并非不知道,而是觉得奇怪,他是梁惊鸿手下第一得用的大管事,一手打理着六爷手里的产业铺子买卖,没人比他更清楚六爷手里有多少产业,说句不夸大的话,六爷的铺子产业都算上,比起那些家资丰厚的巨贾也不差什么,只不过爷手下的确没有绣坊,莫非六爷想涉足这一行?不可能吧,六爷的性子怎会与妇人争利,更何况这五年来六爷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儿,哪里还有做生意的心思。
心里虽奇怪却不敢怠慢,忙道:“回六爷话,这皎月坊并未开在京中,而是南边苏州的字号,主营绣品。”
梁惊鸿眉头更是紧了紧:“我怎不记得有这家字号?”
李顺儿:“这家绣坊刚开了四年多。”说着顿了顿方接道:“虽是新字号却因绣功精美,颇有些名声。”
梁惊鸿听了低头又瞧那帕子,帕子是素绢的,并不算多稀罕,却那帕子角绣的那墨竹却栩栩如生极赋风骨,而梁惊鸿之所以问皎月坊,并非是因这墨竹的风骨而是觉着这样的绣功莫名有些眼熟。
李顺儿在旁瞧着,忙提醒道:“爷,这帕子……”虽说不知六爷今儿怎如此反常,竟拿着一方帕子问起来,却今日这样的场合,老太君跟各府夫人小姐都眼巴巴的瞅着呢,且刘小姐那一张俏脸又红又白,眼瞅就要晕过去了,六爷若拿着人家的帕子不放手,若是误会可就麻烦了。
李顺儿可不会觉得六爷瞧上了这位刘小姐,就算这位刘小姐模样生的出挑也没用,自五年前玉大娘子去了,六爷的心也便跟着去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又哪里会瞧得上别人,既没那个心,还是别平白招惹的好,尤其这帕子可是刘小姐的近身私物,拿在爷手里可不妙。
梁惊鸿自是知道这帕子在自己手里不妥,略顿了顿,递给了刘小姐旁边的小丫头,再也未看那刘小姐,转身跟老太君告了罪说有急事需的出门一趟,便命备马,待老太君回过神来,只听见门外渐远的马蹄声,直让老太君想骂都找不见人,还得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若说前头他过去像是对那刘小姐有意,过后却把那帕子递给了旁边的小丫头,众人自然便明白了是场误会,平白给人家一个下不来台,老太君好言好语很是安慰了几句,回了侯府又让婆子特意跑了一趟刘府,送了一整套碧玺的头面首饰给那刘家小姐权做了赔礼。
便如此,也未了断干净,那刘夫人不好意思直接去侯府,却辗转求到了叶氏这儿拐弯抹角的扫听小侯爷对她家小姐哪里不满,还说她家小姐女红针织不比那皎月坊的绣娘差云云,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小侯爷嫌她家小姐不会女工,还特意留了刘小姐绣的一方帕子跟皎月坊的帕子给叶氏,意思是让叶氏拿给老太君瞧瞧。
待刘夫人走后,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意思的叶氏有些哭笑不得,不觉感叹惊鸿那张脸便不似以前那般和悦,这桃花运却一如当年。
想起那日梁惊鸿的古怪行径,心觉蹊跷,便拿了刘夫人留下的帕子瞧,这一瞧忽的站了起来,忙唤了周妈妈进来,急急把那帕子递了过去道:“你瞧瞧这帕子上的绣活像不像……”说到此,禁不住顿了顿方吐出两个字:“皎娘。”
第174章叶氏的顾虑
虽未说出,周妈妈却听明白了,禁不住身子一颤,刚接过来的帕子险些滑下去,忙稳住手低头仔细端详那方帕子,料子并不很稀罕,是寻常见的素绢,角上绣了一支梅花,要说帕子上绣梅花也不稀罕,可能把一支梅花绣的这般鲜活的可不多。
周妈妈本就是个针线好的,绣活儿也颇拿得出手,不说府里便是外头有些名声的绣娘也是不能比的,周妈妈也曾暗暗得意,却当年见识了皎娘的绣工之后,那些得意便散没了,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她的绣活儿跟旁人比起来是不错,可跟皎娘的一比便不值一提了,当年为了答谢夫人帮她兄弟进学,亲手绣了个插屏权做谢意,绣的是报春图倒也常见,可稀罕的是那正面是梅花,背面也是一模一样的梅花,乌油油的枝子上红彤彤的梅花,每一朵的的五个花瓣,花蕊都栩栩如生,当真稀罕的紧,夫人瞧了又瞧,舍不得摆着,吩咐自己底细收了起来。
如今看见这帕子角的梅花,周妈妈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那个插屏来,忍不住把帕子翻过去,翻过去梅花依旧,周妈妈脸色都有些发白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帕子……”竟也说不下去,毕竟已过了五年之久,虽周妈妈也知当年的底细,可周妈妈也跟夫人一般,觉着无论怎样皎娘那样的身子,几近油尽灯枯,又因落了胎了无生趣,便真是命大逃过那夜别院大火,只怕也活不长远,如今可都过去五年了,难道就凭这一块帕子上的绣活儿有些像,就断定是皎娘还活着不成。
可过了五年忽然看见这样的绣活儿,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当年小侯爷提着刀血葫芦似的站在府衙门口,活像个阎王殿里的杀神,如今想起来周妈妈都后怕。
想到此,不觉打了个寒颤继续道:“夫,夫人,怎有这样的帕子?”因想起五年前的小侯爷,心中有些怕,说话都有磕巴起来。
叶氏方把来龙去脉说与了她听,周妈妈听了倒是暗松了口气,原是绣坊里出来的,这就怪不得了,见夫人脸色仍有些白,不禁宽慰道:“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了,您想想咱们南楚从南到北总归得有多少家绣坊,能站住脚不关门的,哪家没几样绝活儿,更何况这皎月坊在南边那样的富盛之地都闯出了名声,自然得有拿人好手艺,不然刘夫人这样官宦内眷怎会上门,更何况就算玉娘子当年……”说着顿了一下才道:“又怎会去绣坊里当绣娘,且不说这帕子上的绣活儿大致一瞧是有几分像,若底细端详便比不得了。”
比?叶氏听了,周妈妈的话倒提醒了她,遂招呼了大丫头进来吩咐:“拿着我的对牌去库里把当年那个报春的小插屏寻出来我瞧。”
丫头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端了进来,叶氏让丫头摆在炕桌上,拿着那方帕子对比着瞧,却如周妈妈所说,这一比便比出了高下来,也不能说着帕子上的绣工不好,帕子上所绣梅花鲜活自如难得一见,只是这红梅开在岁末春初,雪魄冰骨,不畏严寒,铁骨丹心,报春而不争春,而帕子上的这支梅花比插屏上的少了几分风骨,若不比较是很像,可一比便落了下风,自然也并非一人所绣了。
叶氏也不觉吁了口气出来,却陡然想起那日西郊别院里惊鸿的所作所为,不免又提了一颗心上来,她当年与皎娘即便曾经交好,到底有时有会儿,后来更是远了许多,惊鸿却不同,即便两人之间有龌龊嫌隙,到底是枕边人,更何况惊鸿把皎娘当成心尖子一般,凡干系她的事,小到饮食衣裳,簪环鞋袜都是极其上心的,自是比自己更清楚皎娘的针线绣工,想那日在西郊别院,他离那刘小姐所站之处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却能瞧见刘小姐手中帕子上的绣活儿,定是瞧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那般直接过去问,要知道刘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他那般行径可是极为失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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