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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对这黑瘦老僧,油然而生一股钦敬之意。
看曹丕曹植二人的态度,便知这藏安寺对邺城权贵来说,并非不知,也并非不熟。况且能在邺城之郊建寺,选的又是这样美丽的一处所在,要说不得权贵支持,断不能如此。与后世那些敛财的和尚相比,他要崖岸得多。
曹植恰在此时又咕哝道:“不知多少人想在这里建个别馆,大兄都不肯,偏是让了给老沙门。这样好的一个地方,他又不是募不来金钱,却建得如此简陋,别人看了,还道是个乡塾蒙学。真真是浪费了!”
昙谛却充耳不闻,带着三人径入一间小小静室,便有小沙弥上来倒茶。说是茶,其实也就是滚水,里面放有几片不知名的叶子,经滚水一烫,倒也青绿透亮,略有一丝涩香。茶碗也是土陶,粗拙却干净。
曹植只喝一口,便呸呸地往外吐,皱眉又叫起来道:“老沙门!你那廊下开有极好的腊梅花,摘几朵来去去水腥,这什么茶汤?涩得紧!”
那几盆腊梅确实开得好,香气从门棂间逸入室中,清芬怡人。
曹丕瞪他一眼,曹植嘴角浮起笑意,却乖乖地住口,只是故意蹙着眉,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儿。曹丕掉开头,也不看他。织成看在眼里,只是好笑。
这两兄弟也是有趣,弟弟极为渴望兄长之爱,便连被呵责也甘之如饴,甚至要故意捣蛋,只为博得兄长一顾。而兄长虽然面上凶恶,实则心底也颇为无奈,且对这个弟弟还是真心疼爱的。
但听昙谛老老实实道:“腊梅亦是生灵,鲜活活的,岂能就得滚水?心实不忍。”又吩咐小沙弥去备饭。
曹植皱皱鼻头,睃一眼他,又要大嚷,却见曹丕再棱了他一眼。赶紧再次住口。
曹丕心中有事,并不愿久留,当下便向昙谛道:“丕此番前来,实有相求。个中详情,望大师拨冗于他室详谈。”
昙谛起身合什,向众人点了点头,当先出室,做了个请的姿态,曹丕抬脚出室,山风猎猎,吹动他朱色绵袍的衣角,却不见他有半分的瑟缩寒意。
曹植咦了一声,笑道:“大兄原是最怕冷的人,今儿穿这么少,竟还抗得住。不错,不错。”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只往织成的玄貂裘衣上频频看来,满眼促狭之色。
织成只轻轻拂弄衣上风毛,懒得理他。
曹丕忽然送了她来这藏安寺,又让昙谛用这样秘密的方式让她逃走,昙谛积年的沙门,多有见识,一看便知风险极大。曹丕若要让他相助,必然要谈些条件。这些条件,曹植虽为其弟,但亦最好不要听闻。所以要求和昙谛单独详谈,也在情理之中。
但对于他们的密谈,曹植并不介意,只顾悠闲地一口口啜着那“茶水”。他先前虽然嚷着这茶又涩又腥,但此时喝来倒也有滋有味。
因发髻早就散乱,他索性就披散了长发。汉时人无论男女都束发,若非囚徒,轻易是不会剪断披散头发的。但曹植天性不羁,也根本不在意这一套。在铜雀台时就多次披发宽袍,自在而行,时人只称风流倜傥,还有不少公子悄悄模仿。此时在昙谛这里,也是一样悠然自在,此时举茶轻饮,浑不顾半边墨发披了满肩,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嘴里低低唱曲,却自有一番卓绝风致,织成倒也罢了,那几个侍奉的小沙弥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又自惭形秽地往后退了退。
曹植喝了半盏茶,见织成只微蹙着眉头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忧,促狭之色收了起来,便慰道:“大兄既带你来这里,自然会处理得妥妥当当,你只管静候佳音罢了。”
织成猛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倒不为了这个。只是我既来了藏安寺,而这昙谛大师又帮了我,我总归是要布施随喜才是。但大师既不爱金钱,我又身无长物,却不知该供奉些什么?”
两人各自喝了些茶,却听门扇响动,腊梅清香自廊下飘得更浓,昙谛和曹丕竟又回来了。后者神情松快了许多,显然已与昙谛谈妥。
织成却拢紧了裘衣,沉吟不语。
忽有一念头掠过脑海,便笑向昙谛道:“大师回来得正好,可否令小沙弥取些麻线并四根竹筷?妾有用处。”
昙谛也不问是何用处,命让小沙弥取了一束过来。织成招手让那小沙弥过来一旁侍立观看,自己却拔出“渊清”短剑,剑起如电,飞快地将那四根竹筷一一削细,且筷头削尖,便如四根长针一般。
曹植浑然不觉,好奇地见织成以指尖拈起小沙弥送来的麻线,绕了几个奇怪的结,且将这些结排成一路,都串在其中一根竹针上。另一只手却横执另一根竹针,针头挑起那些线结,穿梭投递,如蛱蝶戏花,令人眼花缭乱。
织成十指纤长,此时与竹色麻线相映,越觉莹白如玉。曹植只略一出神,却不知她如何运作,已有三根针架在了一起,各针之间皆以线结相连。
室内静谧无声,众人屏息而观,但见织成执针如飞,不过片刻,便在三针之间铺排开一片织物,似乎也象是织锦般,将麻线互相穿梭交缠而成,但又比锦面更为厚实,只是孔眼较大,不如锦面那样紧密罢了。
织成叫过那小沙弥,指点道:“你便按我这织法,针脚可增可减,到此处便这样收针,这里又须连上……”这次连曹丕都被吸引过来,但见织成口中讲解,手上运针,当真比织工投梭还要快捷,手上三针之间,却渐成一件衣衫的雏形。
说是衣衫,更象是自己身上所着的那件她亲手所裁的羽衣短袍。虽是立领右衽,一样的紧袖紧口、贴身贴腰,虽大小只巴掌大小,但却是领袖裾袂俱全,十分精巧可爱。
包括昙谛在内,众人皆都看得呆了,那小沙弥更是张大了嘴,吃吃道:“女菩萨这衣裳,竟可以如此织就?”
“针脚虽粗,御寒尚可。”织成含笑着将那衣袍再收几针,终于大功告成,拎在手里抖了一抖,这才向昙谛行了一礼,道:
“若量体而织之,则贵寺沙门或可稍微御寒。所用原料也十分易找,无论麻线葛纤,皆可织成。妾愿以此衣袍,供奉贵寺,并报大师之恩。”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以羊毛搓成线索,再以此法来编织,其保暖超过一般丝绵夹袍。只不过大师乃是佛子,以慈悲为怀,不肯夺兽之衣,妾只能以麻葛线来织之了。”
她先前已给小沙弥讲得清楚,此时又明明白白织出来一件。个中诚意,自然明明白白。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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