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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呢?”
“郡主寻了他的许多错处,罚他去跪着面壁。
阿殷便点了点头。临阳郡主向来颐指气使,虽则将陶秉兰记为嫡子养着,平常也容易对他和颜悦色,然而前提是陶秉兰对她言听计从、不做半点违抗,甚至能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前些年陶秉兰有心护着妹妹,少年郎又没什么手段对抗临阳郡主,便常对她恭顺,以保兄妹平安。自打去年冬天陶靖归来,陶秉兰对临阳郡主似乎也没那么恭顺了,临阳郡主会出手发落,也不足为怪。
她叫如意先回合欢院,将衣衫重新打理齐整,便快步往明玉堂去。
明玉堂里果然像是入冬般冷清,上下嬷嬷丫鬟们来去,半点动静都不曾发出。
阿殷径直去了正屋,丫鬟掀开入春后换上的轻薄帘子,阿殷绕过那一架紫檀雕人物插屏,就见临阳郡主坐在侧间的矮榻上,满面冰寒。父亲陶靖坐得离她有十来步远,面目沉肃不见表情,微垂着双目岿然不动。满屋子安静,唯有玉香薰中的烟气袅袅腾起,旁边的沙漏里,细沙缓缓流下,无声无息。
“给母亲问安。”阿殷上前行礼,继而又朝陶靖行礼。
临阳郡主眼皮微抬,冷笑了一声,“好威风的右副卫帅,也会同我行礼。我只当你攀上了定王,已经能飞上天去!”想起今日两番受辱,见着阿殷时更是气怒,双目圆睁,沉声道:“我郡主府上不养吃里扒外之人,明日你便辞了那微末官职,回府里老实待着!一介闺中女儿,成日跟在定王身后打杀,成何体统!”
阿殷道:“恕女儿不能从命。”
临阳郡主愈发恼怒,“哼,当真是翅膀硬了,想搬到定王府上去?你还知不知廉耻!”
“郡主!”旁边陶靖陡然睁开双目,沉声道:“是否继续当差,要问她自己的意思。你问便是了,何必出语羞辱!”
“羞辱?这就算羞辱了?”临阳郡主霍然站起身来。
她后晌跟陶靖险些吵起来,原本就强压着怒气,此时经过酝酿,哪还忍得住,疾步走过阿殷身边,直往陶靖冲过去。若非阿殷稍稍后仰,那膝盖都快撞到她脸上了。
临阳郡主站到陶靖跟前,目中怒火,恨声道:“我训诫她是羞辱,你可知真正的羞辱是什么!今日马球场上,你跟定王合力坑害代王,你当我看不出来!代王妃可是我的妹妹,为着此事数落指责,你可知我当时脸面尽失?定王也就算了,你是我的驸马,与代王也是姻亲,偏偏去帮着定王,是何居心!”
“郡主此言荒谬。”陶靖缓缓起身,目中射出精光,“无非马球而已,怎说是我坑害代王?”
“代王兄肩上被那马球打得青紫,连骨头都伤了。你是习武之人,若非故意,怎会错伤!”
“这就怪了,我与代王素来无怨无仇,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他?”陶靖逼近半步,容色更冷,“或者郡主觉得,代王曾做过什么恶事,所以我才怒而报复,趁着马球赛下黑手?万事皆有因,郡主认定我是刻意重伤,莫非已是知道这缘由了。”
临阳郡主心怀鬼胎,闻言面色稍变。
今日她原本没想过陶靖在代王落马中的作用,直到去了清音阁,被代王妃狠狠一通数落,才知当时代王是被背后飞来的马球击中肩胛,加之头上昏重,才会栽下马背。击球入门的是陶靖,代王妃自然将这笔账算在临阳郡主头上,她不敢在代王那里火上浇油,恰巧临阳郡主送上门去,当即从临阳郡主没摸清底细乱出主意,到陶靖胳膊肘外拐重伤代王,絮絮叨叨的数落了半个时辰。
临阳郡主耐着性子致歉,这才知道陶靖原来是助纣为虐,帮外人来打自家人。
此时陶靖这般质问,临阳郡主立时理亏,气势稍矮了半分。
陶靖冷笑了声,索性挑明,“元夕那夜我就已知此事,却未跟你计较。你不知悔改,反来指责阿殷?世上哪有你这样的母亲,黑心黑肝,心肠恶毒,竟跟外人合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你哪里还有郡主的气度,分明就是恶妇!”他虽是武夫,脾气却不算暴躁,即便跟临阳郡主数次红脸相争,也不曾出口骂人。这回着实是被气得狠了,又不能像打代王那般对这女人出手,满腹怒气随着“恶妇”二字倾泻而出,竟骂得临阳郡主目瞪口呆。
屋内安静了片刻,临阳郡主反应过来,立时怒不可遏,扬手就想掴陶靖的脸。
陶靖抬臂格开,目中怒火未息,沉声道:“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阿殷不会离开定王府,更会忠心跟随。若非定王仗义相助,她的命早就被你害了。”
“陶靖!”临阳郡主惯于骄横,何曾被陶靖这般反抗过,被戳穿短处后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
陶靖更不相让,“你若想家宅不宁,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
“好……好……好!”临阳郡主气不成声,“以为攀上定王我就怕了他!当真是她翅膀硬了,还是你们看着我姜家败落,欺我如今式微?我倒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落井下石、趋炎附势的人!”
“欺你式微又如何。”陶靖冷笑,挥臂甩开临阳郡主的手。
屋内霎时安静,临阳郡主呼吸稍顿,就听陶靖沉声道:“你或许能仗势欺人一时,但别指望仗势欺人一世!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做过的恶事,我一件件全都记着,终会有清算之日!从前是秉兰和阿殷太小,你姜家只手遮天,敢欺鬼神,但今日,奉劝郡主一句,最好相安无事!”
他恶狠狠的说罢,再不理临阳郡主,过去单手拽起阿殷,也不打招呼,径直出门走了。
临阳郡主依旧站在那里,心中翻江倒海,震惊之下,甚至连刚才的怒气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茫然——他这是什么意思?多年夫妻,他还记着旧账,他知道当年冯卿是怎么死的了?他到底哪来的胆气放如此狠话,当真只是因为攀附了定王?而她这么多年对他的痴心,这么多年平白流过的时光,他竟自视若无睹,随意践踏?
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少女时的爱慕与执着,十多年来的不甘与赌气,甚至怀着的些微希望和多年维系的骄傲,在此时全然崩塌。
临阳郡主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的,骄横而要强,几乎从未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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