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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遍峡谷,既不见人家,也无路可出。钮清真有点绝望了,看来非被困死在此地不可。一股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没有亲人,没有伙伴,甚至已远离了人类,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没精打采地在溪边胡乱漫步。他不是畏死的人。死,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他已是九死一生的人了。只是母仇未报,父踪不明,恶人却逍遥在世,他心有不甘,死亦难瞑目。
他正在呆呆出神,忽闻一声尖厉的鹿鸣,忙抬头一看,已是黄昏时分。在溪旁戏耍的鹿群早已不见了,空荡荡的峡谷中仅留下他孤单的身影。
又是一声尖厉的鹿鸣,这回他听清了,声音来自峭壁脚下的一蓬野葡萄丛中,并可见那蓬野葡萄丛正在不停地晃动。
钮清大奇,难道鹿群均钻入那密如蛛网的葡萄丛中去了?听鹿鸣之凄厉,似乎是正在遭遇到某种伤害。
他不由走到那蓬野葡萄丛前,轻轻拨开纵横交错的藤蔓钻了进去。噫!里面竟是别有天地,密密麻麻的藤蔓纠缠中竟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径道,沿小径弯弯曲曲而行,尽头处却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直通峭壁之内。
离洞口不远的一处藤蔓中,一头小鹿正在四蹄乱蹬,拉得整蓬葡萄丛不住地晃动,不时还发出尖厉的嘶鸣。
钮清走近一看,正是那头与他嬉戏过的小花鹿,一颗鹿头却被粗大的藤蔓紧紧地套住了,任它如何挣扎也挣之不脱。想来必是顽皮的小花鹿将头到处乱拱戏耍,不意却拱入了一个活套般的藤蔓中被套住了。
钮清上前解开藤蔓,小鹿退出脑袋,一个劲地在钮清身边窜跳、鸣叫,以此来表示它的高兴和感激。
小鹿与钮清撕缠一番后,冲钮清点点头,掉头往那洞内走去。
钮清好奇心大盛,难道这洞里就是鹿居之处?不知洞内究有多深,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何不跟去看个究竟?遂亦弯腰随小鹿走进了洞口。
到得洞内,里面豁然空畅,已能站直身躯,只是眼前黑窟窿咚,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静立片刻后,即能逐渐看清洞内景物,渐渐地,清晰竟如同白昼。放眼望去,这洞蜿蜒盘旋而上,深邃未测。钮清转头四顾,暗忖:这洞内既不见有何灯光,怎的视物如此清晰?其实,这正是“千年冰蟾”的神奇功效,只不过钮清还蒙在鼓里而已。
循洞径往上走,沿途但见各种各样的钟乳石或倒悬、或上耸,参差不齐,琳琅满目;宽阔处高达数丈,低窄处仅容一人爬伏而过;平坦处如履大道,险要处如越天险。上行约四、五里,眼前一亮,这石洞竟从一棵千年古树的根底部穿了出去。
那头顽皮的小花鹿尚侯在洞口,见他出来了,冲他鸣叫一声后,又掉头而去。望着这头可爱的小花鹿,钮清无限感慨:满以为会被困死在那绝谷里,没想到竟因小鹿引路又生出了绝地。
他抬头看看立身处,是一条簸箕形的峡谷,两旁仍是高山,身后是陡峭的石壁,小鹿的去处,是这条峡谷的唯一去路。
他只得又跟着小鹿往前走。转过一个山角,迎面一座壁立的山峰挡住了去路,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山峰凹凸不平,凸处如悬,凹处似洞,由上至下有很多石缝,爬着藤蔓,长着草木,极似巨人身上的粗毛。再涂上一层苍茫的暮色,抹起向晚的阴影,更令人毛骨悚然。
再看谷内,竟是绿草如茵,鲜花争艳,气候温暖宜人,群鹿正在草地上追逐戏耍。引路的小鹿一声欢鸣,立即加入到嬉戏的行列中去了。
钮清跟到草地上,见山峰脚下有不少洞穴,几头山鹿正从那洞穴中进进出出,想来那就是鹿群的家了。看这儿虽是气候温暖、青草茂盛,可惜却缺少水源,鹿群才不得不每天冒着危险经那峭壁石洞下到绝谷饮水,傍晚再回到这儿安居。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群鹿纷纷进入了不同的洞穴。钮清独自呆立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引路的小花鹿从一个洞口伸出头来,冲钮清不断鸣叫,似在招呼他进去。至此地步,钮清也无可奈何,只得与鹿同居了。他低头钻进洞内,虽有一股刺鼻的骚气味,却也干燥宽敞。
夜深了,洞外山风呼啸,偶有一丝寒风吹进洞来,刮到赤身裸体的钮清身上,犹如针刺般难受。
远处,虎啸熊嗷,豹吼猿啼,伴和着怪啸的林涛,犹如山崩地裂。
钮清第一次如此过夜,又冷又怕,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那温暖的家。那时在母亲和福伯的冀护下,何曾想到会有夜宿鹿洞的一天?然而世事多变,一夜之间,家毁了,母亲没了,福伯也去了,一个温饱无虑的公子哥儿转眼成了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虽还有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却又不知道尚在何处。看来,自己天涯寻父,一路上必然会有各种避免不了的重重险阻;也许,这仅仅是魔难的开始哩。他这样思前想后,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是阴天,崇山峻岭笼罩在灰沉沉的云雾之中,被太阳遗弃的群山,象一个个满腹委屈的巨人,艰难地顶着沉重的天空,脚底下似是淌着汗水,湿漉漉的,雾蒙蒙的。
群鹿又开始动身了,沿着每天必经的山径而去。
钮清呆呆地站在草地上,看着渐去的鹿群,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慨。那头可爱的小花鹿已跑出老远,回头见钮清仍呆立未动,遂又跑回来拱着钮清不断鸣叫,似在催他该动身了。
钮清抚摸着鹿头,喃喃地说:“小鹿,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回到有人的地方去。”
小花鹿自然听不懂钮清的话,仍在不停地推拱、鸣叫。
小花鹿因钮清而得脱套索,钮清亦因小花鹿而得出绝谷,人鹿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而今分离在即,钮清不禁黯然神伤,哽咽道:“小鹿,我不会忘记你的。你的伙伴们走远了,你快去吧。”说罢,强忍着两眶欲滴的泪水,转身向身后的险峰上攀登而去。身后不断传来小鹿的“呦呦”嘶鸣。
钮清不敢回头,惟恐一回头就舍不得丢下这头可爱的小花鹿而去了。硬着心肠一个劲地拼命往上攀登、攀登,有手抓处就攀,有落脚处就蹬。渐渐地,小花鹿的嘶鸣已听不见了,他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抬头一看,竟糊里糊涂地攀上了峭壁的半峰。回头看去,山下那头可爱的小花鹿已成一个小黑点,却仍静静地站在那儿。
钮清喃喃地说:“小鹿,再见了!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的。”掉头继续往上攀去。
越往上爬越吃力,有时足无落处,手无攀处,只得全身贴在石头上,凭手指扣住粗糙的石壁一寸一寸蛇一样往上蠕动。
终于,距峰顶只有两丈左右了。
他抓住了一蓬荆棘,想往上大蹬一步。忽听棘丛间有什么东西“嗖嗖”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猛见一条扁头银蛇就在他手底下盘成一团,火焰般的舌头飞快地吞吐,一幅向他挑战的姿态。他霎时惊恐得血液都几乎凝住了,如果他要想避免遭受银蛇攻击的话,就只有松手摔下千寻绝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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