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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破 窗(第1页)

中午,长堡平山区,城西嘉苑小区的五楼。

陈奚桥此时正站在林尹川家门口,打算敲门。他今天本来是被林尹川叫来吃饭的,庆祝林尹川升职。谁知道刚走到林尹川家楼下,就被迫听到了牛叔这一出。

虽然前因后果不太全面,但是大致也知道了林尹川家曾经欠很多钱的事。目睹了林尹川窘迫的一幕,陈奚桥觉得非常尴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林尹川。

但他没想到的是,开门看到的林尹川,却一幅丝毫不为刚刚的情况尴尬,反而怡然自得的样子。

“小奚,你坐着啊。”林尹川把他带到客厅的桌子前坐下,笑一笑说:“我去做饭,稍等马上好。”

陈奚桥却坐不住,他不是第一次来林尹川家了,自然知道林尹川家就是这个逼仄破旧的样子。他之前一直没有想过,为什么林尹川要住在离集团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租这么破这么小的房子,但是如今都有了答案。

他站起来走到林尹川身后,窄小细长的厨房实在是容纳不下另一个人了,于是他倚靠在门框上,对着林尹川说:“呃,川哥,你妹岚岚,她在房间里没什么声音,她没事吧?要不要去陪着她?”

林尹川一边以利落的刀工切着黄瓜,一边笑笑说:“没事儿,她心大得很,你不知道以前追债的人多了,她还和人家吵架呢。”

陈奚桥看他和没事人一样,随口提到了欠债的事,于是也壮着胆子开口,问道:“川哥,刚刚我听了一些,你别介意哈。你家是欠债了吗?”

还不等林尹川回答,他又急急忙忙的补充:“当然,你不想说也没事哈。”

林尹川轻笑了一下,一边手上调着味碟,一边说:“没啥不能说的,如果你想听的话。简而言之,就是我大概高中的时候吧,我爸瞒着我们家,参与了线上du博。你知道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火起来没多久,我爸当年工作需要,接触网络算是比较早的,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人骗去搞了线上的du博。具体过程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到后来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和身边好多亲戚朋友还有邻居都借了钱。据说是都输光了,他就跑到外地躲债去了。反正吧,从此这个人就消失人间,再也没来找过我们。”

林尹川打了一个鸡蛋,开始搅,继续道:“这些人找不到我爸呢,当然就来找我妈。我妈被他们烦的受不了,觉得没法做人了,当然也觉得债太多了,未来人生要一直陷在还债里了,就跑到了我们附近比较高的一栋楼顶上。那个时候我刚高考完没多久,在学校里填志愿呢,他们把我找去,说让我劝劝我妈。”

讲到这,林尹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着远处虚空的地方,继续说:“我就去劝了,她坐在楼的边缘上,看到我来了就说:‘我太累了,我要放弃了,我要走了。’”

林尹川似乎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轻笑了一下:“我那时气疯了,我问她:‘你和爸都走了,那我和我妹怎么办?’我妈看看我,摇头说:‘我管不了你们了,大家自个顾好自个吧。’我又劝她:‘别放弃啊,说不定事情还会有变化,真的不能再坚持坚持吗?’我妈摇摇头看着我,说:‘小川,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坚强。求求你,放我走吧。’”

陈奚桥看到林尹川停下了叙述,低头看着手中的鸡蛋碗,仿佛他又回到了高三那天的楼顶。他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呢?”

林尹川像是被打断了思绪般,继续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后来她就跳下去了。”

“啊。”陈奚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很久,他才犹豫地问:“那你和你妹怎么办?”

“我那时心想,我爸是个懦夫,他不敢面对自己的错。我妈也太脆弱了,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所以后来我妈送去火化的时候,我妹问我说:‘你会不会也放弃我?你会不会也走?如果你也放弃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跟着一起放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回答说:‘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走。但是佳岚,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选择坚持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你,那就是你自己。’”

林尹川说到这儿笑了,他以一种振奋的语气说:“我这不是灌鸡汤哈,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其实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自己,就没有人能真正放弃你。相反,如果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就彻底没人能拯救你了。”

“哇!”林尹川自己觉得振奋人心的演讲被一声鬼哭狼嚎打断了,他回头一看,陈奚桥已经是一脸斑驳的泪痕,此刻正面目狰狞地嚎哭。

林尹川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头抱着陈奚桥,像哄小孩一样哄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川哥……我没想到你……”陈奚桥抽噎着道,“我没想到你命那么苦……我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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