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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雪（第1页）

天色转明，烛台上烛已燃尽，只剩下一滩融化后又干了的蜡油。她慢慢起身，不经过任何的修饰的苍白的脸是那么的美丽，又是那么的凄凉。她看着烛台上干了的蜡，就像看着自己那一颗早已融化的心一样。

在这座小镇中的另一间小院子里，杜雪棠也已经从床上起身，昨夜未吹灭的油灯早已熄灭，灯盏中仅剩下一缕已经被烧黑了的灯芯，他的手仍然紧握着那把剑，双眼看着那已经熄灭的油灯，就像那青衣女子看着那蜡痕一般。

杜雪棠推开门，一阵凉意透过衣服传遍他的全身，天上一片片洁白的鹅毛飘下，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白银。杜雪棠没有心情欣赏这般美景，一步步坚实而又缓慢地走到小院门口，打开小院的大门。昨夜那剑客仍然安静地站在小院门口候着。

雪将他的黑发染成了白色，宽厚的肩膀上积了一层雪，脚踝之下已被白雪覆盖！他的脸被冻得发紫，但他却始终不曾移动过一步！仍然像一把剑一样，傲然站立在这风雪之中。

杜雪棠一开门便看到了他，这让杜雪棠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人早已经离开了，却不料他真的一直在这儿站了一夜。

“好大的雪！”杜雪棠看着他说道。

“好冷的夜！”那人虽然已经被冻得浑身乏力，但说话的语气却十分的有力。

“冷么？我却是不觉得！”杜雪棠道。

“杜大爷在屋中，自然不会觉得冷！”那人对杜雪棠的称呼从兄弟改成了大爷，此时他已经服软了！一场大雪的洗礼，让他看清了自己和杜雪棠的差距。

“我也曾在风雪中跪过几天！不过我从不觉得冷！”杜雪棠的脸宛若一潭死水一般。

“小人怎敢与杜大爷相比？”那人低头道。他相信杜雪棠说的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曾传遍整个武林。

“带我去见你家主人吧！”杜雪棠冷眼瞄了他一下之后道。

“杜大爷请随我来！”那人恭敬地走在了杜雪棠的前面，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但每一步却都走得极为坚实！在这冷清的街道上留下了两串整齐的脚印。

她此时已经梳妆完毕，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外那厚厚的积雪！一身青色绣衣穿在身上，一件厚实的白色狐裘披在青色绣衣上，带给她温暖抵御外面的严寒。她轻轻抚摸着身上这件狐裘上的每一寸绒毛，她还记得这件已经显得有些短小但却十分厚实的狐裘是怎么来的！

记得也是这么大的一场雪，感了风寒的她一直在家里调养不能出门。是那个男孩子冒着风雪将三只白狐的尸体扛到她家门口交给了他的父亲。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白狐有多么难以猎到，但她却知道，即使在这皮革并不值钱的塞外，一张白狐皮也足够平常人家一家人一年的开支了！

从那以后，她有了一件宽大而温暖的白色狐裘，所有同龄的孩子都羡慕她。可她却明白，那个男孩子早晚都是要离开的！这片天太小了，他本就是一只大鹏，又怎么会被这狭小的天空所束缚？

后来那个男孩子家中遭逢巨变，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那个男孩，但她却知道，那天夜里那个一言不发的身影足足在她的窗前守了一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才从窗外传来了淡淡“等着我”三个字！也正是因为那三个字，她一直在这荒凉的大漠中，等了整整十四年！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变成了如今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但她那殷实的家却逐渐走向了衰落，最终自己的父母病逝，家中产业尽数变卖，家中仆人全部遣走，只留下一个忠实的老管家一直在这儿照顾着她，与她相依为命！

其实，在这些年中踏进她家门槛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其中的青年俊杰不胜枚举，可她全都一一拒绝了！那个男孩儿叫她等着他回来，她就一定会等，不论如何她都要一直等！她相信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那个男孩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刻她会是多么的幸福！为了那一刻的幸福，她愿意一直等！

“小姐！下雪了！”福伯站在门口候着，他的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用小米和鹿肉熬成的！小姐生来娇弱，受不得半点的风寒，所以她这些年来的饮食起居都由福伯一人照料。

“福伯，你说……这场雪和几年前的那场雪一样吗？”青衣女子出神地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问道。

阿福知道，他家小姐又想起那个男孩了，每年下雪的时候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雪花问他相同的问题。她始终忘不了那个在雪地里扛着三只白狐的男孩。

“一样！一样的冷，一样的美！”这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雪花，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一场风雪，但他却始终不愿意说破。或许在小姐的心中，这场雪永远都和十四年前的那一场雪一样。只是那个扛着白狐的男孩却在没有出现在这小院的门口了！

“小姐，粥已经熬好，趁热喝下去暖暖身子吧！”福伯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放到了桌上，劝慰道。

青衣女子转过身，点了点头后坐在了桌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这粥熬得很好，小米软糯，鹿肉甘香。几粒枸杞和红枣在其中点缀着，使得这碗粥看起来格外诱人。这样的粥，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品尝了，但每一次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也许，他现在已经去那里了吧？”女子放下粥碗，一双美目再次看向了外面的雪地。

“已经在去的路上了！”福伯拿出抹布擦拭了一遍桌子后道。其实这桌子本就很干净了，但他却仍然要仔仔细细地再擦拭一遍才肯放心！

“这一天总算是来了，这些年有劳福伯苦心为我策划了这么久了！”那女子缓缓起身，弯下腰对着福伯行了个万福道。

“小姐这是要折煞老奴了！我阿福生来便是赵家的人，此间事不过是我为人奴的本分罢了，小姐何故如此？”福伯赶紧上前俯跪在地上道。

“福伯受得起的！”那女子搀着福伯起身后道。

“想来福伯都已安排好了吧？”那女子问道。

“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小姐您开口就行了！”福伯低头道。

“那就好！”女子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宛若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一般美丽！但那一双美目之中，却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雪还在飘着，塞外苦寒，风雪交加！在这风雪之下究竟隐藏了多少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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