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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祥和的气息,皆因这些话陷入无法回旋的余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也越发低沉,他口中所说分明在否定谢歧,尹婵却不知道怎么了,认真听他话语的同时,也好似……好似自他神情看到的,并非他对谢歧的挑剔,而是他正克制不住地厌弃自己。
似那种,说谢歧一个字,便拿来与自身对比,谈谢歧一件事,便不停深扒自己。
尹婵倏地站起身,惊动了陷入古怪思绪的谢厌。
他匆忙止住话,不由跟着起来,却见尹婵揪紧了手指,强忍着一股恼意:“别说了,我……不喜欢听这些。”
话脱出口谢厌浑身一凉,呆立在原地。
他惊觉刚才胡思乱想了什么。
一株野草何来权力号令太阳想照耀哪个方向。
而搬弄是非,于她,应是一桩不堪入耳的事。
谢厌一次次想把自己的病态和可怕伪装,却又反反复复在她面前按捺不住。
他略薄的唇绷得紧,唇角往下压。尹婵只这样看,便知他有些局促。更别说左脸伤疤隐约在发热,深深的褐色更刺眼了。
尹婵张了张口,想说谢歧不该和他比。
更没必要把谢歧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横在他们之间。
话欲出,却在对上谢厌纵贯眉骨至下颌的疤时,一下止住了。
她短短怔疑的片刻,已让谢厌脑中经历无穷的猜想。搁在石桌的手指犹犹豫豫抬起,很陌生地抚了下脸。
几乎同时,指腹感受到了疤痕的狰狞走势,比握剑时的触感更明显。
剑柄仅有细微的凹凸纹饰,而这张脸,却是土地饱经了干旱的侵袭。一块块,一道道,纹路崎岖,表面皲裂。
当一汪水涌入,再在水中放下一条鱼。
鱼渴水不停游走,却频频撞上疤痕的小道,即便不遗余力地摆尾,也最终死在毫无生机的土地里。
谢厌的面容,长久以来,就是这样一片土地。
出生即惧怕太阳的炙热。
谢厌想到什么,倏地侧过头,不忍再探尹婵的盈盈美目,逃避般的执起茶盏,仰头饮尽。轻嗅时清淡的茶香,待茶冷后,入喉却倍感苦涩。
谢厌低下眸流连茶盅,忽地晃神,眼里的光一点点退去。
“是了,我不说谢歧。”他沉下肩。
尹婵立时眉眼放松,舒了一口气。
轻轻细细喘匀着呼吸,如被春意抚过。尹婵以为自己压低了情绪的变换,他便不会觉察,可谢厌即使不痴痴盯视,也能轻而易举窥见周遭所有的动静。
何况同尹婵待在一处,又如何能忍住不看她。
战栗的眸光抚摸她的面庞,寸寸尽是道不明的挣扎。女子美得不容亵渎,他让她离开京城,远赴原州,是想护她,捧她到至高无上的位置,匍匐她脚下。就这么仰视、觊觎着,痴迷她偶尔睨下来的一点目光。
这就够了。
太阳理应挂在天际。
而和杂草在一起的,是泥,土,深沟里的唾液和污垢。
从始至终。这是千百年来不成文的定则。谢厌嗓间一重一重的苦涩酸意,几乎要他反胃作呕。
他阖眸,艰难接下未道尽的话:“是了,我不说谢歧。你已过及笄,合该议亲,他不堪相配,原州……原州另有儿郎,比谢歧好上许多。”
院子宽绰,谢厌的声音在四周清明。
尹婵刚刚堆起的笑,被雷击得裂开了一条缝,猝然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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