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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璟想起肖珏刚从山上下来那年,他问这个弟弟,“山上如何?”
少年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的一笑,“还不错。”
“还不错”三个字,藏尽了他吃过的苦头,留给外头的,只是一个意气风的肖二公子。
“旁人严父慈母,我爹待他严厉,我娘却又没常在他身边,后来总算回来了,却又因惧怕他而过分客气。我娘以为他喜欢吃甜食,便常给他做桂花糖,怀瑾每次都吃个干净,连我都被骗了。后来他身边的亲随,怀瑾原来是从不吃糖的。”
“因为这是娘能表达的爱他的方式,所以他便吃了,纵然不喜欢,纵然也没人问过他,他究竟喜欢吃什么。”
白容微叹息一声,没有话。
“我虽是他的大哥,却好像从未帮到他什么。旁人总他无情无义,不如我如何,却不知,我今日之所以可以做光风霁月的肖大公子,正是因为他替我承担了许多。这个道理我懂,他也懂。”他苦笑起来,“我如今,倒是非常后悔当年父亲没能让我从武,若是我没有做文官,许今日扛起肖家重担的,就是我了。怀瑾也不必为外人误解。”
“我们都知怀瑾一片苦心。”白容微轻声道:“爹娘也会知道的。”
肖璟看向祠堂上的牌位,他道:“幼时怀瑾和母亲不甚亲近,三两头往外跑,其实他是把母亲放在心上的。”
“我娘生性胆,容易受惊,最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怀瑾若是在府上,便会找个理由去娘房间里坐坐。娘每次看见怀瑾,想着和怀瑾如何相处,便将打雷一事忘了。等雨停了,怀瑾再离开。”
“我起初不明白,有一次打雷下雨,我同他都在外面,他却突然有要事在身必须回府。待回了府,却又想吃桂花糖,母亲忙着为他下厨,我突然明白过来,怀瑾这家伙,不过是怕母亲因雷声受惊,故意寻个借口回来罢了。”
白容微听到此处,也跟着笑起来,摇头道:“怀瑾真是……”
“可惜母亲到死,都不知道怀瑾对她的心意。”肖璟涩然道,“若是知道,或许今日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白容微用力握住他的手:“母亲在之灵会明白的。”
“母亲生前他陪着母亲,死后亦是。只要他在府上,但凡打雷下雨,他都会来祠堂陪着母亲。”肖璟微微一笑,“这是秘密,我没有告诉别人,我想怀瑾他,也不愿别人知道。”
肖珏太骄傲了,他做这些事如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倒也不苛求是个什么结果。可到头来,认真一想,便觉得他是被亏欠得最多的人。
“所以你才,若是今日他在朔京,他也会来祠堂陪着母亲的。”白容微恍然。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肖璟笑道。
香炉里的烟浮到半空,慢慢的散开了,了无痕迹。过去的人已成为过去,那些未出口的关怀和陪伴,从此再也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如璧,你要知道,”白容微拉过肖璟的手,温柔道,“怀瑾做这些事,就是为了保住肖家。如今怀瑾远在凉州,徐相一党仍视肖家如眼中钉,你更要打起精神,不可让怀瑾的努力白费。”
肖璟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他道:“我自然知道。”
“我知道你心疼怀瑾,”白容微放柔了声音,“但我也心疼你。怀瑾承担的多,你又何尝不是?徐相明里暗里打压肖家,遍寻你的错处,你在朝中步步谨慎,又岂能轻松?”
“你不用担心,”肖璟笑道:“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白容微怔然片刻,也跟着笑起来,“你得对。”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朔京的院子淋湿了一片土地,千里之外的凉州,亦有人倚窗出神。他青丝垂在肩头,如绸缎光滑冰凉,神情亦是淡淡,远处传来萧声,不知是谁在吹故乡的调。他听着听着,便轻轻的笑了。
这笑容带着些自嘲,又有些寂寥,片刻后,他将窗掩上,隔绝了窗外的一片夜色。
屋里的灯火缓慢跳动,映出他如星的瞳仁,桌上摆着的一长条木盘,里头零零散散堆着些米粒,米粒不同地,便插着用红色角布做成的旗。
沈瀚、梁平等一众教头都在屋里,围在桌前,盯着肖珏的动作。
“都督,这些就是插旗的地方?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青年身姿如玉,手持棋子,点着最上头的一面红旗,“七日后,白月山上争旗。”
------题外话------
舅舅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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