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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她永远还是梳着丫髻在院子里跑跳嬉戏的样子,母亲在海棠树下缝着衣服,说她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以后可要怎么嫁人,要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的……他没家了。
杨焰死了,他叫李归尘。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寻找如儿应儿,而什么洗刷冤屈已不作想了。
可活着如此艰难;死,太容易了。
李归尘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有拍门的声音。
“先生!先生!你没事儿吧?”是蒲风在外边听到屋子里有不止的低声痛呼。
他的嗓子哑了,鼻子也堵了,说话带着厚重的鼻音:“没事。”
“你是不是哪里不大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我知道裴大夫住哪。”
李归尘默不作声地长长叹了口气,嘶哑道:“许是我醉了,梦魇了。”
蒲风立在门外,抬头望了望夜空,她当然知道李归尘并没有醉,而他这梦魇的毛病,自她住到这儿来几乎就是天天地犯,只不过他今天喊出了声来。
若非她夜里写话本子常跑到院子里透气,该是没人知道这些罢。
蒲风苦笑,捏了个轻松的语气道:“那便好,接着歇息吧。”
李归尘一夜无眠。
翌日,蒲风天一亮便收拾了东西背着挎袋出了门,她今天得和何捕头再去一趟榴花胡同。临出门前,她望了望李归尘的屋子,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田里了。再看灶台边还留着一海碗棒渣粥伴着一小碟腌白萝卜,两大片煎得油汪汪金黄酥脆的馒头片,一摸还是温热的。
她吃了一半留了一半,这才紧赶慢赶去了顺天府衙门。
说起丁霖大人,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按理说昨日验尸他应在场的,因着场面过于血腥他遁了便罢了。可这无脸尸案毕竟落在了顺天府衙门头上而非大理寺,他依旧是不甚过问,蒲风也是没有办法。
好在她嘴严得很,见到了何捕头半句闲话没有,径直去了城南榴花胡同。
这地方的大门和寻常大户人家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门槛格外矮了些,怕醉酒的客人出门绊了跟头。且门前两个大红灯笼整年挂着,除非是赶上国丧才会摘了去。
此时已到了辰时末,街上往来行人不少。大家却是绕着榴花胡同走。
常去此处的放浪文人给这儿起了个别致雅号,唤作“醉烟馆”,偏叫人误做是诗社一类,才好显出自己虽流连风月之地却是高雅不俗,实在有趣。
何捕头没穿公服,长刀刀柄握在手心,“咣咣”拍着大门。而蒲风站在何捕头身后看着周边景致,无意中发现路上之人皆侧眼瞟着他们,似乎看到了异类。
蒲风有些不明就里,少顷有个抹得艳丽的中年女子开了门,团扇掩面一手扯着何捕头袖子便将他拉了进去。蒲风皱了眉头,自也跟上,之后大门便吱嘎合上。
“先生这般好兴致,一早便来了。姑娘们刚睡醒,一会儿就梳洗好了,二位先稍稍坐着喝杯茶。”说话的女人想必正是老鸨。
蒲风听到那“先生”二字,只觉得有些脑仁疼,讪笑道:“你们这儿倒是不叫大爷了。”
那老鸨转过身来贴在蒲风身边,拿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脸蛋道:“小公子可还未及弱冠,怎地这般熟悉这风月场?生得这般俊俏,少不得姑娘们往你怀里扎呢。”
蒲风周身一阵恶寒,便听何捕头咳了一声掏出腰牌道:“少来这套,官府查案。麻利儿地把你们这的姑娘们通通叫出来站到这屋,一个也不许少。”
老鸨一看到顺天府衙门的腰牌顿时变了脸色,赶紧称了是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她们过来。
这点子功夫儿里,何谅笑着上下打量了蒲风,耳语道:“还真没看出来蒲书吏有这爱好,平时看你文文气气的还以为你是个雏呢。”
蒲风一听,额角欢快地跳了起来,粗人啊粗人,可惜解释断然无用,只得陪笑道:“何大哥少拿我打趣,只去过一趟还是陪朋友,真的,你莫要不信我。”
何捕头笑着摇了摇头:“贤弟啊,你这是小看了何某的本事。”
说话的这阵子,近十个貌美女子已排成一排站在了二人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来得这么急,好几个衣服还没穿好,松松垮垮露着胸前大团白肉,看得蒲风眼晕。
“到齐了吗?”何捕头往地上一戳带着刀鞘的长刀,将叽叽喳喳的众人吓得愣住。
“月璃说她不舒服,下不了床了,这阵子还躺着呢。”一粉衣女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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