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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 176 章 冰心玉壶今何在五(第1页)

凤翎疑惑地蹙起了眉。<p>

成瑶轻轻自语,笑容凄楚。<p>

“他也说是我成了他的功业,说我才名动天下,是世无双的贤妻。可与我在一起时,他便会想起雍州城的斑斑血迹。我的才名让他透不过气。嘉平七年的春天,我在猎场见识了他的姿容武艺,听了他一句赞美,便为他颠覆了一座城池,背弃了父族乡民,这陪嫁确实是……太过沉重了……”成姬扭脸望向窗外的雪景,静默良久,她的沉默让凤翎有些莫名的憋闷。<p>

忽然妇人暗淡的美目里滚落下两行泪珠。<p>

“据说他在凉州的那位如夫人,年轻貌美,性格柔顺,纯洁美好得像这六出冰花。想来女人该像那样,才能让男人觉得轻松惬意吧……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p>

凤翎知道,这个“他”是指靖王鸿烈,而那位如夫人八成是鸿昭的娘亲。她想起,凉州城外还有一座没有碑的坟茔,那里头埋着“死生契阔”的一双男女。如果成瑶知道这一切,一定会更加伤感吧?<p>

成瑶、鸿昭之母还有真宗先帝,鸿烈一生招惹了三个女人,留下了两儿两女,却都没有圆满结局。<p>

凤翎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母亲真宗先帝一直没有接受鸿烈的纠缠。他才会把她供在心底的神坛,痴恋了这些年,若是母亲也落入了老贼的情,焉知不会变成第二个成姬呢?<p>

有的时候,绝情也是一种力量……<p>

作为一代统帅,鸿烈威名赫赫,功勋卓著。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却实在是差劲得不像话。<p>

凤翎不自觉牵起了妇人的手,发现它冰凉细瘦,白得没有活气。天子轻轻蹙起了眉。<p>

“夫人……”<p>

成瑶觉出自己失态,忙勉强扯出了笑意。<p>

“陛下说我十恶不赦,确实是对的。我投身神道,祭祀羲和,也是想赎些罪孽。其实我自有了煦儿,便一直独守空闺,早已是个圣女了,二十二年的清修……大概也算是我引来兵灾,害死雍州城万千性命的一种报应吧……”<p>

凤翎不由暗暗咬紧了牙。<p>

帝国第一命妇,名动一时的才女成姬竟然向她坦诚起闺秘事。她没有把她看成天子,甚至也不是挂名的儿媳。此刻的闲谈,只是一个将死的女人在对另一个女人,追忆自己的过往。<p>

想到这个妇人向自己投诚时,干脆利落杀掉侍女的狠毒样子。凤翎竟然莫名地难过起来。<p>

平生奸伪,死见真性。这世,果然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圣贤,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人的悲哀都是相似的。<p>

“成姬夫人……鸿烈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夫人实在没有必要为这样一个混帐而伤情。”凤翎甚觉不平,又开始满嘴跑舌头地胡言起来,“什么太过沉重,透不过气,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借口。鸿烈这人自私阴损,全不顾夫人的一往情深。夫人何必自苦二十年,空担了王妃的虚名?换做是我,早已寻十七八个面首,好好逍遥快活。女主临朝五百年,风气早开化,竟然还会有夫人这种守旧的女人,为一个人渣活活憋死了自己,真是要气死我了。夫人快快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把仪凤楼最好看的小倌送给你,气死鸿烈那个老乌龟!”<p>

成姬被她说得愣了半晌,接着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得又咳又喘。<p>

凤翎诧异地扶住她,成瑶看见她乌溜溜的眼睛笑得越发开坏了。<p>

等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凤翎方把茶递到了她唇边,帮着她喝了一口,搁下茶碗,尴尬地望望她。<p>

“夫人笑什么?”<p>

“我在想……陛下若送我小倌。煦儿他知道了,是该谢你,还是怨你……”<p>

“这……我……”凤翎红了脸,她这才觉出自己言语的荒唐。<p>

“陛下仗义执言,实在让我感佩。不过,我守了二十年,却并不是为了孟明。”<p>

孟明是鸿烈的表字,凤翎看得出,时至今日,成瑶提到这个名字时,昏昏的眼仍有异样的神采。<p>

“起初,我确实是对他还有指望。毕竟,他是我这一生经历过的唯一一段风月。后来,我努力支撑靖王府,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的煦儿……有了靖王世子的名号,他才能安安乐乐,享受体面的人生。<p>

“夫人……你活得太过沉重了,把那个混帐丢下的担子,独自挑起……”<p>

“你是说……煦儿吗?”<p>

凤翎讪讪地咬咬唇,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p>

成瑶望望她隆起的小腹,微笑道:“陛下会这样说,是因为你还不曾做过母亲。有一日,你也会明白,母亲是可以为了孩儿献祭性命的,更不用说二十年的岁月了……”<p>

凤翎抚着自己的肚子,默了许久。她想到那日鸿煦说起鸿烈时,满怀崇敬又不得不怨恨的复杂神情。<p>

“夫人自苦了这些年,只为保住哥哥的尊荣。可哥哥并不是个看重荣华富贵的人,去年我抄了靖王府,他反倒如释重负一般。夫人在强撑王妃的身份,哥哥大概也把世子的名头顶得很苦了吧?我送夫人小倌,哥哥说不定也会高兴。他在乎的只是夫人的幸福,跟夫人在乎他,是一样的……”<p>

成瑶没有接话。女娃说的也许对,也许不对。她只知道为了儿子忍辱负重。她的坚忍又何尝不是鸿煦的一种负担呢?可惜,她不能再重活一个二十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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