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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赌坊,因为所营产业的灰色化,出了事一样不想经官——尤其在新任知县的门路还没有打通之前,但为什么还是来了呢,因为朱成钧已经把他们的打手全打趴下了,客人全吓跑了,再不报官,整间赌坊都能给他拆了。
恶的碰上更恶的,那也只能来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了。
好在,听见赌坊坊主晕头转向躺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桌椅里嚷着要叫人报官的时候,来“踢馆的外乡人”终于住了手。
现在展见星高居公堂之上,看见这个“外乡人”也觉得很晕,勉强定了定神,目光投向朱成钧正要问他,坊主见势不对,忙抢先伸脖子叫道:“县尊大老爷,小人才是原告!”
公堂之上法纪严明,历来审案都是先问原告,没有先让被告开口的。按制还该写状子递上来,只是此案出得急,这道程序才先省了。
坊主要争这个,原也不错,展见星便道:“那你先说来。”
坊主就哭诉起来:“县尊老爷,小人虽做这门买卖,但一向老实本分,与人为善,邻里所共知——”
外面跟来看热闹的百姓里有一个叫道:“你有什么邻里,除了那无子无孙的老人家,谁敢和你家做邻居!”
“哈哈!”
百姓们哄笑起来。
坊主脸色难看了一下,扭头去找,却找不出说话的是哪个,只得悻悻转回头来,继续道:“这外乡来的恶人却和县学的李训导联手,一个出千,一个打人,将小人的生意搅和得一团糟还在其次,人都不知打伤打残了多少——”
“没残。”朱成钧冷不丁出声打断了他,“我也没和他联手。”
坊主一愣,忙道:“县尊,现在该着小人陈词的时候,这外乡人胡乱插嘴,是藐视公堂,藐视大老爷,该打他的板子!”
他一口一个外乡人,盖因此时人乡土观念极重,外地人来此横行霸道,易激起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坊主虽因做的生意偏门而不为本地百姓所喜,但听见他这么说,外面终究也激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
展见星摇头:“本官打不了他的板子。”然后拍了下惊堂木,向朱成钧道,“你有话,等他说完再说。”
朱成钧“哦”了一声。
坊主觉得她所谓“打不了”之语甚是奇怪,但公堂之上一来无暇细想,二来他也不敢进逼着县尊说话,见她还是训了朱成钧一句,便勉强满意,揭过去继续道:“县尊请看,小人手下这些人都是被外乡人打伤的,连同小人,如今都浑身疼痛,恐怕伤到了内腑——”
他带来的人着实不少,足有十来个,没全进公堂来,或跪或趴在门外由百姓们围观着,或是鼻青,或是脸肿,散兵败勇般,确实情状凄惨。
反观朱成钧,他身后还站着秋果,主仆两个头脸干净,连衣裳都没怎么乱。
展见星又往他身后再望了望——秋果身后还有个人,一直几乎趴在了地上,她看不到脸面。
“是县学的李训导吗?你上前来。”
展见星叫他,她昨晚上看案卷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她曾见过的那个人。
李训导非常缓慢也非常不情愿地膝行着,慢吞吞挪到了前面,但头仍旧深深埋着。
“李振,你抬起头来。”
李振不动,两边衙役将水火棍在地上一顿,口中发出威吓声。
“李训导,本官看你是县学儒教,与你留一点体面,你也不要让本官难做。”
在这警告之下,李振一点一点地,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颓然泛青的面孔从乱发里露了半张。
就这半张也够了,展见星叹了口气:“果然是你。”
这个李训导,赫然竟是大同那位以自杀收场的知县李蔚之之子李振。
不是重名重姓,就是同一人。
李振又把头低了下去,闷闷地不说话。
他早就知道来上任的是展见星了,展见星当初与代王府那件案子闹得很大,他在后衙也听过,这个名姓不像他的常见,他在崇仁听见之后,当即就与父亲曾经手的案子对上了号,再一打听,展见星是考中了探花选来的,馒头铺的小子一跃翻身做了一县父母官,他却只好在老家县学里做一个只算是辅助教谕的小小训导,境遇上的整个翻转令他虽然并不认得展见星本人,也羞于见她。
展见星只见过他一次,但因为随后发生的李蔚之之死令她对李振也印象深刻起来,她摇摇头,见李振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暂也不再问他,转回目光问坊主道:“你都说完了?还有没有要陈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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